裴照林明了她所有思量,但他不过担心她夙夜忧虑熬坏身子,并非忘却职责,更无轻视她的意思。
无意与她争执,他道:“全军会休整三日,到时我亲自带兵出击。”
冀北军不可一再防守,宋涟清早已想让他们主动出击,月眉间恼意消散,“当真?”
小娘子着实公私分明,裴照林极为无奈,半晌憋出重音:“真!”
郎君面色铁青,眸底隐着难言失落,宋涟清与他对视,他躲开瞧向长案上的大块地形模型。
宋涟清月信期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沉下思绪,自己确实带了些主观色彩。
“既要主动出兵,我有几条浅见,如今大雪消融,我们不妨借着崎岖地势......”
她向他说起冀北地形与作战联系,裴照林静听着,没发一语,肃色里又透着股无名火,矛盾至极。
宋涟清唇角发笑,末了解释:“说了这般多,我最想说的却是,我信思淼能将北瓦打服,正如信我自己能指挥胜仗。”
虽不是裴照林想要的担忧之辞,但她对他这份莫大信任,很快打消他心头郁火。
他想拥她入怀里温存,指节轻抬,又收回袖中。
宋涟清余光瞄了眼,大方牵起他的手,直视他眸底落寞,“方才是我说重了,我与你道歉,早听闻思淼年少时一月定西境,赶在开春前,速战速决,可好?”
小娘子眼睛弯成新月,一颦一笑皆透出示好诱哄之意,裴照林怔着,许久没开口。
不明她的言下意吗?宋涟清干脆直白道:“莫要错过思淼请礼部算的大婚吉日。”
裴照林眉心轻跳,“涟涟怎知我请礼部?”
宋涟清意味深长:“我知晓的可多着呢。”
裴照林:“......”
他若发觉他表弟压根没停《宿敌手札》话本子,而且将他的事迹大肆缩影,定然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
北瓦游牧民族擅战,宋涟清却擅地形,他们多次偷袭后,她便让冀北军扎营进山里,将北瓦引入山林,连打“欲擒故纵”的地形战。
二月中旬,北瓦退回定河对岸三十里地。
三月初,北瓦送使者来议和,愿交出两座城池。
茶过半盏,宋涟清与裴照林目光流转,相互敲定,扣下使者,对外称之暴尸帐前。
北瓦果然被激怒,剩余五万兵倾巢而出。
连日胜仗,冀北军士气颇旺,正意犹未尽,一举拿下北瓦六座城池,险些攻进北瓦都城濠都,吓得可汗慌忙拟旨投降求和,再三保证绝不进犯。
宋涟清收到捷报时,李辅恰能下榻活动,她带队,陪同他立在营前,迎接冀北大军回归。
“涟涟打小敏于地舆,舅父一早便知你将来定堪大任,若非你与祖母东奔西顾,前两年舅父便想向陛下举荐你嘞。”
宋涟清藏下星眸里的纠结,京师平南侯府境况他一概不知,他大病初愈,她不想刺激他,“我不过思绪活络些,舅父谬赞。”
“谦虚,太谦虚。”
李辅话里欣慰,却面露愧疚,“本是舅父失察,置大邺这般险境,好在有你与裴家......”
正说着,马蹄阵阵,战旗飘飘。
北地严寒,三月下旬亦有回暖迹象,丽阳下,将士银甲泛着灼眼光泽,一如他们面上温热释然的笑意。
高亢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见过李总兵!”
李辅笑得合不拢嘴,“诸位英雄无须多礼,快快入帐,接风宴可都备好了!”
冀北军纷纷回帐卸甲。
“晚辈不得不说,李总兵的冀北军果真骁勇善战。”
裴照林没着急走,示出求和诏书,“北瓦日后愿做大邺附属国,定期向我朝进贡牛羊......”
宋涟清从旁打量,郎君鬓发微乱,但面上谦和从容,唯有指节沾了点血迹,应是没受伤。
她敛眸,轻舒一口气,虽见过他手刃敌人,到底刀剑无眼,如何会不忧心他。
眉眼稍抬,宋涟清琥珀色的瞳孔骤缩,“陆大人!”
陆于微原先执剑立在裴照林身后,毫无预兆,整个人轰然倒地。
驿站夜袭后,裴照林将陆于微提为参将,她也不负他望,十日内连破北瓦三城,与韩进安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事迹传回营中,宋涟清简直想为她著书立说。
徐诺看诊完,宋涟清忧心上前问询,“怎么好端端倒下了?”
“气血不足,连日进战......”
裴照林、乔进安、孟钧都在军帐中,徐诺欲言又止,宋涟清还算温和,当即将三位郎君请出去。
“她可是来月事了?”宋涟清悄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