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三位郎君齐齐怔愣,讶于她身为女娘子却主动请战,半晌无言。
东厂暗探遍布天下,朱屹早听闻徐诺,江湖人称“破瘴针”。
至于宋涟清这位地舆全才,他瞬间敲定,昔年,她祖母崔尚书曾任先帝帐下军师,她又何尝担不得?
他余光触及裴照林,那厮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朝他轻微摇头。
朱屹暗骂他耽于儿女情长,起身绕过长案,爽朗笑道:“若宋卿运筹帷幄,得胜此战,朕擢你为工部侍郎,给你添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微臣预先谢过陛下!”
宋涟清放下行礼的手掌,朝裴照林俏皮一笑,郎君清隽的面容肉眼可见阴沉几分,她笑意更深。
她就是刻意敲打他,往后莫要轻易瞒她。
*
朱屹单独留裴照林交代军机要务,宋涟清与方砚修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蓦地,她眸光微颤。
这位刑部的方侍郎,腰间挂着兰花香囊,针角细腻,颇有两分眼熟。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方砚修也在暗察她,想到什么,眉心一跳,宽大的袍襟遮了遮香囊。
宋涟清目光偏向自己的青莲香囊,猛然清醒,这不是她家阿汝的绣工吗?
自她任工部郎中,当起了甩手掌柜,宋汝接管宋家诸多营生,对外便是宋家的二东家。
进宫前,思淼唤他“兰辞”,正对应他香囊上的兰花绣样。
“前些时日,阿汝多有忙碌,叫那裴侍郎钻了空子哄骗娘子,今日阿汝特地为我家娘子绣了一只专属香囊,还请娘子笑纳。”
宋涟清忆起宋汝那日谄媚又掩着心虚的模样,气笑了,难怪总见不着人,哪里是生意忙碌,分明她忙着会情郎!
方砚修的小动作落在宋涟清眼里,无疑成了掩耳盗铃,她满腹窝火。
裴照林方从大殿出来,便听见她的邀约:“方大人可否赏脸一叙?”
两人绯与青,相对而立,皆透着浩然清正之气,竟十分,不,三分登对。
他这个角度,好巧不巧,迅速捕捉到两人同款主色调的香囊,一兰一莲??
这方兰辞更是不识趣的,抬袖忸怩道:“宋大人请。”
看来,他差人散的婚约消息还不透彻,决计大年初一便将婚贴递出去。
裴照林青着脸上前问:“宋大人这便不去大理寺,看判决告示了?”
宋涟清气昏了头脑,没意识到他语气里的酸味,“对,先去大理寺,有劳方大人一道。”
方砚修邀功似的,“可是冯素与杜伯楷的案子?这桩案子由我收尾,我判了冯素死刑,后请示陛下,判决杜伯楷抄家流放。”
宋涟清面露疑惑,他补充道:“杜伯楷扣人嫁妆,此为失信。养外室,为失德。贪图名利,隐瞒凶犯,失职罪上加罪。不知宋大人意下如何?”
他这问询双关,宋涟清明白他说的不止案子,更是他待婚姻、官场的态度,她缓和怒气,“方大人做我宋家婿,勉强合格。”
这便是不阻拦的意思,方砚修轻舒一口气,朝她长长一揖,“多谢。”
裴照林不明所以,脑中轰鸣,下起了酸涩暴雨,几欲窒息。
他只知当年,方砚修遭宋涟清教训做官要亲近民生,登科以来养成了沉稳脾性,惜字如金。
他不敢置信,两人后续怎么会有联系?可二人挂着极为亲密的同款香囊……
郁气叠着酸意,裴照林崩溃问她:“他是宋家婿,我是什么?”
宋涟清眼角微抽,“……?”
方砚修难得失态,笑谑道:“哪来的醋坛子打翻了?”
“方兰辞!”裴照林捏着拳头,“你在得意吗?”
方砚修自觉道:“不敢。”
宋涟清空出思绪思考裴照林怪异的反应,恍然明了,“思淼误会了,我与方大人毫无干系。”
她两颊浮现出些许羞赧,“方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方某先行告退。”方砚修识趣请辞。
宋涟清强调:“待我回京,方大人定要厚礼登门。”
这是要为阿汝做主,催他上门提亲,届时有宋大人劝说、庇护,阿汝便不会顾虑门当户对,自然欣然嫁他。
方砚修放下心来,承诺道:“必定,方某静候宋大人归京。”
裴照林望着他轻快离去的背影,垂头讨要说法,“毫无干系,你让他登门?毫无干系,他在京中等你?”
顿了顿,他荒唐问道:“宋涟清,我这般不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