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晏压低声音,“左侧那个蓝衣的,右侧头戴灰色布巾的,还有那个脸上麻子很多的,是闹事之人,身上携带了凶器。”
小头领脸色未变,他身后的禁军顺势环顾人群,将余初晏所说之人皆记在眼中。
“属下知晓了,可要派人保护两位?”两位头戴帷幔的女子与禁军交流过分显眼了些,若是落到有心人眼中,难保遇到危险。
余初晏轻声拒绝,这才与大气不敢喘的李晓蓉退到旁边些。
禁军上前后,强硬地将书生扶起,也不管他们说什么、什么身份,只管要将他们通通拉去牢中冷静几日。
“朝廷昏庸无道!百姓苦不堪言!苍天开眼啊!”
几名求生被人压着也不老实,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口中愤然高斥着。
禁军推搡他,作势要摘下他们头戴的布巾堵住他们的嘴。
忽而人群中一阵骚乱,站在最前头的民众只觉得身后有巨力袭来,不自觉向前扑。
部分禁军不得不上前将他们扶住,维护群众秩序。
混乱之下,有人高声呼喊:“禁卫军当街杀人了!”
众人惊恐朝着声源望去,却未见到所谓的死者,只瞧见禁卫们将几名男子压制在地,隐约可见那几人手中的寒光。
闹事之人被五花大绑,连同那群书生一起被人带走。
余初晏不知他们下场如何,多半今年春闱是参加不了了。
小头领离去前向她致谢,若非余初晏提醒,今日恐怕还会生上更多的乱子,他们在场的禁军都难逃其咎。
还执意留了几名禁军,说是护送两人回去。
李晓蓉心有余悸地抓着余初晏的手臂,逛庙会的心思也歇了。
户部衙门门口人群散去,闹剧勉强落下帷幕。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民众心中种下。
果不其然,第二日又听闻有其他州考生前往刑部衙门闹事,要求将昨日那群求生放出,口中直言刑部动用私刑,他们凶多吉少。
青渊帝在御书房发了很大一趟火,连声道要将领头之人尽数砍头,太子前往相劝。
余初晏再次离宫,混入人群中探查事态发展。
这回轮到刑部之人一个头两个大,闹事之人岂能随意释放,那不是助长了闹事风气,日后衙门哪还有威严可言。
但这群考生来自五湖四海,算得上是官员预备役,打不得骂不得。
昨日禁军抓走一批,已经引得京中众学子不满,早朝时御史处也指责皇城司禁军行事激进,今日又不知该如何收场。
人群中复又有惑众之音,明里暗里暗示民众,月前那到惊天霹雳正是上天对今上不满。
提到惊雷,民众心有戚戚,多数人这辈子第一次见如此声势浩大之雷,心下也逐渐动摇。
引来惊雷的当事人,余初晏:“……”
眼见事情僵持不下,忽而传来几声:“让让!大家伙的快让让!”
人流推搡着让出一道通道,几名小厮合伙抬着一口近半人高的黑箱子,来到户部衙门口。
箱子之后跟随了一众女子,她们或戴帷幔,或以扇半遮面,或直接袒露自己姣好容颜。
打头之人正是宋峥,她今日穿得正式,一身华贵的郡主宫装。
众人不明所以,对着这群女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宋峥却是不理,抬高声音道:“听闻两州雪灾严峻,百姓苦不堪言,特携姐姐妹妹捐赠些银两,聊表微薄心意。”
小厮将箱盖一掀,明晃晃的银光照在人脸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户部尚书又跌跌撞撞跑出衙门,这回是喜的,满心欢喜朝着宋峥一行人躬身,嘴中直呼:“郡主万安!”
宋峥银鎏金丝扇掩面一笑,“张大人不必多礼,这里有近两万两白银,内附捐赠人名单。张大人收下后,可别忘了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也好替姐妹们讨个表彰。”
“这是自然!”张大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下官替灾民们感谢郡主与诸位夫人小姐慷慨!”
作势要屈膝跪下。
宋峥当即扶起他,满脸不赞同,“张大人这话说得!我们商贾之家,哪比得上他们有些读书人,膝下自有万两金,也就只有这点身外之物了。”
在场的读书人:……
还在一旁刑部衙门闹事的书生:……
有人嘀咕道:“不过是爹娘要么丈夫的钱,有何可骄傲的?”
自以为小声的嘀咕,被贵女们听见,当下有脾气烈的啐道:“先不说这钱老娘自己赚的!就算是我爹娘的又如何?有本事你别用你爹娘的钱!呸!假清高!”
旁观之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看哪边衙门的热闹,刑部衙门前那群书生也讪讪不做声,脸皮薄些的已经遁走。
余初晏正是此时走出人堆,手里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口梳妆匣大小的漆箱,话不多说,直接放进户部尚书手中。
户部尚书接过漆箱时,面容扭曲了瞬间,老腰差点一闪,堪堪稳住身影将漆箱置于女子们捐赠的箱子上。
暗自腹诽,太子妃真是天生神力,这箱子少说百斤,就这么面不改色地捧在手中。
同时心中也有了考量,那晚的万两金,不出意外就是太子妃送来他府上。
“阿晏,你也在此处!”宋峥喜上眉梢。
“表姐。”余初晏回以颔首。
宋峥趁机扬声道:“张大人,今日在场捐赠之人都应该纸币记下名讳,上达陛下,陛下若是见此名单,定会龙心大悦!”
户部尚书与宋峥对视一眼,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一亮,忙唤属下去摆桌拿纸笔。
打开漆箱,作势轻咳一声:“余家阿晏姑娘,捐黄金千两!”
众人皆哗然,前有万两白银,后有千两黄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
小吏忙挥笔记下,他又将女子们那份写明的单子,拿在手中唱过。
这事态发展弄得众人摸不着头脑,余初晏疑惑地望向宋峥,后者朝她眨眨眼,让她好好瞧着。
人群中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捐五百两!”
“我捐一千两!”
一位是名大腹便便的商贾,后者却是一名身着襕衫头戴方巾的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