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你明明不喜欢,还吃。”
“因为是你夹的。”
这句轻得几乎听不清,却一字一顿,说得极其认真。
温尔眼眶微热,下一秒立马别开头:“你以前不是说闻到香菜味儿就恶心,现在不恶心了?”
谢丞礼轻轻一笑:“只要不是你嫌弃我,我没那么多讲究。”
“这时候又净说些好听的。”她有点恼火,不知道在气自己刚刚幼稚的行为还是气谢丞礼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哄自己,“你好像精神分裂。”
“没有精神分裂。”他顿了顿,“如果你不生气了,我可以吧青椒和香菜全都吃掉。”
温尔被噎得不轻,脸别得更远了些,完全不看谢丞礼:“你以前不说软话的。”
“以前我太笨,不知道你想听什么。”他慢慢说,“现在我只知道,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你说得再多我也不会原谅你今天口出的狂言。”她冷冷地说。
“没关系。”谢丞礼凝望着眼前气鼓鼓的女孩,他大致能看得出来温尔已经不怎么恼火了,乘胜追击,“你生气的话,我陪你骂我。等你想原谅我了,我再哄你笑。”
温尔抿着嘴没吭声。
他剥虾的动作还在继续,虾壳落在小盘子里,虾肉放在她的碗边。他越认真,她反而越心烦。不是不感动,是不知道该怎么再摆出生气的姿态。
“尔尔,你吃饭吧。”他低声说,“别陪我怄气。你病才好了没多久,得好好吃饭。”
“我不是陪你怄气。”温尔看着他,“我是想清楚了,我不想再被你耍。”
“我不会了。”谢丞礼看她,眼神认真,“以后如果我再说那种混账话,你直接打我。”
“打你有什么用?”
“至少能让你发泄一下。”
温尔哼了一声。
他又补了一句:“你骂我,我也听。”
“谢丞礼,”她终于开口,语气像是不轻不重的一刀,“你这人是不是非得吃次亏才知道改?”
他没反驳。
“我说完就后悔了。”他说,“那些浑话,不是我的本意。”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做什么吗?”温尔问。
谢丞礼垂着眼睫:“用难听的话推开你。”
她盯着他几秒,像是舍不得再为难他,叹气:“你以后,不可以再吼我。”
“绝对不会了。”他答得很快。
温尔终于重新动筷子,夹起一个虾,蘸了蘸调好的料汁塞进嘴巴:“你吃的那点香菜和青椒,只够这次的。”
“你以后要是再不听话,我还夹。”
温尔别过脸,没再讲话,眼角浮着笑意,也没再夹第二筷青椒。
吃完饭后,温尔起身理了理袖口,走在前头慢悠悠回客厅。她动作不急不缓,背影里透着一股倦意。
谢丞礼稍慢几步推着轮椅跟上,轮椅碾过地毯时几乎没有声音,只是轻轻地落在她身侧不远的位置。
客厅靠四角嵌灯撑着一片温黄。空气里透着饭后汤菜的余香和家里的香薰,以及地暖送出来的暖味,混合成一种慵懒而松弛的氛围。
温尔先坐到了沙发中间的那一席。
她坐下的时候往旁边挪了一下,像是在给谢丞礼留位置。
谢丞礼没多言,轻轻将轮椅移到她左侧,靠得不近不远,既能看见她脸,又不至于打扰她。
温尔撑着脑袋坐了一会儿,手肘抵着沙发扶手,脸微微侧着。她头发散下来,垂在肩头,一缕搭在领口,像没力气拨开那样歪着。
灯光打在她侧脸上,睫毛的影子落在面颊下,整个人显得安静得不真实。
谢丞礼就坐在那里看了几秒,原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她没了动静。
她是真的困了。
说是小盹,其实不过是刚饭后倦意一来,姿势懒散时眼皮不自觉地合上了。
她没完全睡熟,只是闭着眼,呼吸轻缓。脸上没有防备,也没有白天那点点不满的凌厉。像是小时候午睡前趴在书桌上,说“你别碰我,我很烦”那样,结果三分钟后自己先睡着的样子。
谢丞礼望着她,一动未动。
他转动轮椅,从一旁角落的沙发上抽出一张浅灰色的薄毛毯,小心地抖开,然后俯身过去,动作极轻地将毛毯覆在她身上。
他不敢碰她,只是轻轻地调整毯角,让它贴合她的膝盖。
就在那一瞬间,温尔睁开了眼。
没有被惊到,反而像是早就察觉了他的靠近。
她没有立刻坐起,只偏过头,半靠着沙发扶手,语气软软地唤他:“谢丞礼。”
他应了一声,嗓音极轻。
“你今天太乖了,”她睡意朦胧地看他,睫毛微颤,像在和周公打架似的,“反而让我不习惯。”
谢丞礼直起身,眉眼平静:“那你喜欢我乖一点吗?”
温尔没说话,只抬手勾了勾毯角。看着谢丞礼柔和的眉眼:“你这样,我就不忍心再生气了。”
她半躺着,语气慢下来:“不过现在你这么好,以后要是不乖,就更显得更欠收拾。”
“那你随时收拾我。”谢丞礼的声音像大提琴,浑厚温和,眼神不再回避,“只要你愿意。”
温尔闭上眼,嘴角轻轻一勾:“你少哄我两句,要不然我真的会信了。”
“没有哄你。”他顿了顿,“我会慢慢让你信。”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炉里隐隐约约的暖风声,还有谢丞礼那几乎听不清的呼吸声。
温尔没有睁眼,但她的手从毛毯下探出来,悄悄揪住他膝盖的布料。
惊心动魄又劳心费神的一天,饭后是该睡个小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