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次日一早,陆云蔚带着“顶天立地”二人组赶到刘府,她原以为刘宏只是个家底殷实的富商,却不想刘府的宅院,竟是这般的气派。
高门阔院,几乎将整整一条巷子都给吞了进去,这等规制在京中怕也少见。
老赵瞅她一脸稀奇,嘿嘿一笑,“陆捕快,你有所不知,这地儿原是永王的宅邸,当年永王案阖府被抄,这处宅子也就撂荒了,成了蛇鼠横行的无主凶宅,约莫十年之前,被刘宏使了些手段,用极低的价钱给盘了下来。”
永王案?甄家当年家道中落,便也与此案有关,若非如此,甄老爷也不必非要将甄二小姐许给封砚……
这念头一闪而过,便被她抛在了脑后,到底是旁人的事,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当即便收敛心神,“梆梆梆”地敲了几下门。
过了老半天,门缝里才挤出个小厮的脑袋,眼神有些戒备。见她亮出顺天府的腰牌,这人“哎哟”一声,忙不迭缩回去,八成是跑去报信了。
可左等右等,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门里愣是没有半点动静,大孙急了,“上回我来时,那姓周的推说夫人病了,老太太伤心得见不了人,净整些个没油没盐的屁话来搪塞咱们,今儿个倒好,连托词都懒得编了,这是打算直接把咱们晾到这儿?”
他正抱怨着,门吱呀开了,比先前倒是开得略大了些,当中探出个中年汉子,正是大孙口中的周管家。
这人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瞧便精明过了头,“哎哟喂!几位官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几位官爷可是从顺天府来的。”
明知故问。
大孙一恼,正准备跟他说道说道,却被陆云蔚拦住。
她笑眯眯地掏出腰牌,“我姓陆,顺天府新来的捕快。听闻贵府近来出了些变故,又念及当年府上孺人曾慷慨解囊,周济过本府的善堂,我们府丞大人心中颇为挂念,特特差遣我等前来探望一二。”
周管家一双小眼睛在陆云蔚三人身上飞快地打着转,“哎呀呀,可真是来得不巧,忒也不巧啊!我们家主子们……唉,您是不知道,这几日身子骨都不大爽利,都病着呢!怕是……怕是实在不方便见客,更不便招待几位官爷了……”
说着,他便作势要将院门关上。
陆云蔚眼疾手快,脚尖一蹬,半个身子挤进门缝,朝大孙使了个眼色。大孙咧嘴,膀子一横,硬生生顶住门板,差点没把周管家挤个趔趄。
“周管家,别急着关门啊,咱们这来都来了,您怎么着也得让我们进去喝口热茶不是?”陆云蔚笑道。
“可不是怎的!”老赵也在一旁帮腔,“周管家行个方便,咱们进去请个安,也好与大人有个交代,绝不会叨扰太久。”
周管家一愣,瞅了瞅她腰间的腰牌,又瞄了眼她的打扮,像是刚反应过来这还是个女捕快,脸上的神色顿时有点儿精彩。
前些日子府里已经挡了好几拨人,如今顺天府连女捕快都派来了,先前许多借口便不那么好用了。要是再硬拦着不让进,回头真出了岔子,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可担待不起这份天大的干系。
他强挤出两声干笑,拱了拱手,道:“既是如此……那……那便有劳三位官爷了,里面请,里面请。”
进了这刘府的门,才觉出别有一番天地,不愧是永王旧邸,雕梁画栋,一步一景,端的是奢靡富丽。
只是此刻府中上下却笼罩在一股子说不出的愁苦之中,花草树木也失了往日的鲜亮,透着些许萧索,更兼那满院的素带白绫,经风一吹,平白添了几分阴森。
陆云蔚四下打量,瞧见丫鬟小厮各个脚步匆匆,跟失了魂似的。她眸光一闪,装作闲聊般问起,“周管家,我看咱们府上今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要操办?怎么这一个个的,都忙得脚不沾地。”
周管家此刻正闷头带路,冷不丁被她一问,险些绊了一跤,闹个大红脸。支吾半天,才说出今日竟是要把园子里那方莲池给填喽。
莲池?她记得那刘宏头七当晚,有小厮在莲池边上撞见了邪祟,早不填,晚不填,偏这会儿急吼吼地想起来要动土了?
老赵显然也想到了此处,当即便皱着眉头问道:“周管家,我可听说,前几日贵府那莲池闹鬼的事儿,传得可是满城风雨,当时怎不见你们急着填池子?怎的这会儿倒……”
“这……”,这事即便他不说,等下顺天府的官差见了老夫人,便是想瞒也瞒不住。想到此处,他索性心一横,牙一咬,豁出去了!
“不瞒几位官爷,不止我家夫人身子一直不见好,便是老太太,前些时日也不知怎的,竟也被那莲池里不干净的东西给魇住了。”
刘老太太也撞邪了?!
周管家苦着脸连连点头。说是前几日,老太太独自去莲池边的水榭纳凉,后来下人发现时,早已歪在石榻上昏死过去,浑身烧得滚烫。好容易救醒过来,人却像是失了魂一般,口中颠三倒四,只一个劲儿地喃喃念着:“回来了……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