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批改得快,毕竟数量也不多。
文理科两个班,总共不超过一百个人,各个年级的老师批自己年级的,还抓了壮丁。
林长赢就是高二年级被抓的那个壮丁,他和文科班的一个女生一起,见缝插针在课间休息时间批改卷子。
于是考试考了两天,第三天就出了成绩。
期间还有一个小插曲,说是有人偷看了试卷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急于知道成绩,是大多数学生都会干的事情,人之常情罢了。
但县中对于这种事情有着诡异执着,强调让所有学生都不要去偷看,等着老师公布就行。
所以他们的班主任知道以后,直接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回到学校,着手调查。
放试卷的地方恰好没有监控,但要查起来也简单,走廊有监控,看谁进过办公室就行。
班上一片愁云惨淡,犯错的人惴惴不安,知道成绩的学生又苦于怎么回家和父母交代。
班主任的神情严肃地站在讲台上,声音压抑着怒意与警告。
“最后一次,偷看分数的人自己站起来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等我去查了监控,就没现在这么轻松了。”
讲台下鸦雀无声,大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要好的同学之间先对视,再朝四周打量,猜测是何许人也。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依然无人承认。
啪——
教案狠狠摔着讲桌上的声音,班主任脸色还虚弱着,但说的话又带着不近人情的严厉。
“都不承认是吧,那我去调监控,查出来,全班都跟着一起受罚!”
这句话往往拥有极强的威慑力,一般说出来,通常会伴随同学的抱怨。
这个时候,犯错之人承受不住压力,自然会跳出来承认。
但七班学生一向比较奇葩,班主任这句话后依然无一人说话,大家只沉默地低头看着课桌。
只有林长赢,他抬头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同学里的其中一个,对方正用手紧紧揪着自己的校服裤子。
很紧张,紧张到似乎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大喊。
“于老师,是我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林长赢声音冷又轻,那个同学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那个在大家嘴里高冷的学神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扫过他,再没有给过一个眼神。
誓死捍卫林长赢小分队,从此又多了一名成员。
“怎么会是你?”
班主任也有些诧异,神色是明显的不相信,但林长赢又已经承认,于是她不得不像之前说的话那样,严肃处理。
林长赢被罚站在教室外,外带一份千字检讨。
他在同学各色目光注视下离开教室,在靠前门位置,站得笔直。
教室里寂静一瞬,班主任开始公布成绩,声音洪亮地数落着众人。
“这次周考不进行转班制,但是我们班的某些同学,你们再不努力,等到月考时候指定被踢出去。”
“下面从最末尾开始公布成绩,但是希望各位同学明白,公开成绩不是为了羞辱大家,而是激励。”
“裴程,470分,我是没想过七班会出一个上不了五百分的同学。”班主任的声音凉飕飕的。
裴程原本还朝教室外看着,此时突然被点名批评,回神后有点尴尬,挠头又摸下巴,把中性笔拿起又放下。
一秒做了十个假动作。
还好班主任没再数落他,继续公布成绩。
“陈知琳,534分。”
“白晨,546分。”
…
“陆青云,580分。”
“徐璐,598分。”
自此念到45个名字,高二七班总共46个学生,只剩林长赢。
“我知道这次卷子难,但是我们班竟然只有林长赢同学一个人考上六百。”
“你们真的很令我失望,这是县中重点班该考出的成绩吗?”
班主任的脸颊都气得绯红,手不停地在教案上拍打,发出震天响动。
“如果下次再考出这种成绩,我看重点班解散了也好!”
她说着深吸一口气,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才继续公布成绩。
“最后,林长赢,642分,也退步了,下次努力,发挥出你应该有的水准。”
令人头皮发麻的公开处刑时间总算过去,班主任被教导主任叫去开会。
七班的学生在教室上起自习,大家的神色都显得低落,但总归只是一次小测试,唉声叹气后继续努力就行。
只有林长赢,成绩最好的那位,在罚站结束回到教室后,脸色就白得像纸,嘴唇不停颤抖,手连笔都无法握住。
“检讨书”三个字,写了超过十分钟,也没有落下最后一笔。
裴程看得眉头紧皱,伸手触碰对方抖如筛糠的手,入手一片冰冷湿意,“怎么了?”
林长赢转头看他,早上还充满生气的瞳孔此时全是慌张。
“生病了?不舒服?”裴程被对方这副模样刺激得心都揪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情的林长赢。
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定格在门外传来声音后。
“林长赢,你妈妈找。”
是开会回来的班主任,带着身着白色羽绒服的汪雪梅。
女人神情冷漠地注视着林长赢,与他相似度极高,但更显妩媚的姣好面容上,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身旁的人站起身,脚步迟缓,几乎算是一步一停地朝着教室门外而去。
像是在奔赴什么刑场。
裴程眼里闪过担忧,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个背影上,直到其完全消失。
班上的同学同样好奇,他们伸长了脑袋,往被围墙挡住的地方看。
“好好看你们的书!”
班主任一拍桌子,门外亦传来响声,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传入教室内学生的耳里。
像在死水里扔下石块后炸起的涟漪。
“你到底怎么回事?考成这样,你对得起我吗?”
“林长赢,你别低着头装死,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啊!连650都考不到了!你要怎么考上大学?”
尖利的女声一道又一道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每个学生的瞳孔里都是震惊,连讲台上的班主任看向教室外的场景时,面上都挂着诧异。
“不是…”林长赢的声音显得虚弱,“只是考试失利了,下次我会考好的。”
“失利失利,还不是因为你就是一个蠢货!你也别读书了,跟我回家找根绳子吊…”
汪雪梅的辱骂声顿住,她掐着林长赢脸颊的手被人捏住,骨头传来疼痛,对方用的力气像要将其捏碎。
身量高过她太多的裴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压抑的怒气。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汪雪梅用力甩开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
她看看裴程,又看向林长赢,语气嘲讽,“怎么?你有靠山了,不准备要我这个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