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时,裴程还想着昨晚的元宵。
暖意洋洋的,甜滋滋的,像裴程爸妈还恩爱时候,他能吃到的那种。
又想起林长赢昨夜别扭的神色,裴程大喜过望,因为他发现对方并不是讨厌自己。
他因此起得格外早,站在楼道玩手机,等着林长赢出门。
“妈,我走了。”
少年人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林长赢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转弯又被直勾勾看着他的裴程吓一激灵。
手中的面包都被吓落在地上。
“哦豁。”裴程看着面包的“尸体”,目露可惜。
“你在这干什么?”
“等你啊。”
裴程说着,不容拒绝地攀着林长赢往楼梯走,嘴里还念叨着,“一起去上学。”
林长赢本能抗拒,但裴程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牛劲,他挣脱无法,认命跟着走了几步,又没忍住一肘肘在对方腰间。
“哎哟!”裴程龇牙咧嘴痛呼。
“别装,我没用力。”林长赢无奈,“松开我,这么走像话吗?”
两个发育正常的男孩子挤在狭小的楼道,每走一步就互相撞一下。
早饭又掉在地上,林长赢被撞得低血糖都快犯了。
大概是他的脸色不好看的过于明显,裴程迟疑地松开手,“好吧,那你不能跑。”
“跑什么?”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我不跑。”
“你最好是真的不跑。”
话头在此处断掉,林长赢没什么话讲,闷着头往前走。
路过街边的早餐摊,劣质食用油的味道涌入鼻尖,紧接着是香气扑鼻的油条味。
“你还说不跑。”裴程加快步伐抓住他的手臂,“你这腿都倒腾出残影了。”
林长赢甩开对方的手,一脸不耐烦,“赶着上课。”
“还早呢。”裴程指指手机上的时间。
林长赢双臂环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裴程被这么盯着也不说有一丝不自在,反而乐呵呵地转身去了早餐摊。
“叔,要两杯豆浆,两根油条,两个茶叶蛋,分开装!”
“好嘞,小帅哥,一共七块。”
小作坊说干净太悬浮,但好在便宜份量大。
林长赢看着裴程递过来的,像县里高端面包店里,法棍一般大小的油条发愣。
“喏,赔给你的早餐。”
裴程一只手伸着,另一只手捏着大油条往嘴里送,又因为手上拿着太多东西,显得笨拙滑稽。
“别愣着呀,热的才好吃。”
林长赢依然有些迟疑,但看着裴程吃得正香的神情,他眼睛一闭,咬牙接过后就是狠狠一口。
油条被炸得表皮酥脆,内里又柔软,豆浆是手磨的,醇香带着白糖的丝丝甜气。
俩人并肩走着,在假期晨曦时间,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赶往学校。
茶叶蛋经过时间变动后不再烫手,林长赢正准备剥壳,裴程的声音自身边传来。
“我帮你剥吧!”
“剥完后能不能别生我气了?”
瓦房组成的四合院里,挤着三户人家,每户都有个小孩,相同年龄,最是皮实的时候。
北屋汪雪梅,是个拼命女郎,一个人带着小孩,老公常年不在家;
南屋裴家夫妇,小两口恩恩爱爱,带着孩子;
西屋是个老太太,七八十岁了还要带着自己的孙子。
大家都有说不出的苦。
但贫穷,那不是小孩该担忧的事情。
他们三个一起长大,一起在镇上唯一一所小学读书。
许之和裴程成绩都好,又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天天凑在一起打球。
林长赢成绩一般,通常会在他们旁边坐着看课外书,偶尔还在纸上写着什么。
沉迷至极,十分认真。
偏生林长赢又生了一张极其美貌的皮囊,往那乖巧一坐时,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去逗。
裴程是最喜欢干这事的,给人惹急跳脚报复后不理自己了,又眼巴巴去求和。
“林长赢,我帮你把这周值日都做了,我们和好呗。”
“我和之之玩,不和你玩。”
彼时的林长赢十分轻易就会被哄好,但依然会臭着脸装生气。
“我可以把我妈妈给我买的课外书都给你看!”
裴程不得不加重筹码,这正好着了林长赢的道。
平日里纯良的面容显出狡黠的笑意,迫不及待地推着他回屋去拿书。
“林长赢总想着在我手里骗东西!”裴程瘪着嘴,朝许之诉苦。
但更早认识的俩人像早就达成共识,许之一副嫌弃模样,“还不是你先欺负长赢的。”
“许之你真是见色忘友,我们俩好歹还有一段打球的革命友谊!”
“色和友都是长赢,谁管你啊!”
许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通红地伸手想拽裴程的裤带。
裴程被迫防御,誓死保护自己的裤子。
林长赢坐在小院的石凳上,远远看着他们俩闹,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状。
其实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心声哑于心底,开口是刻薄的话语。
“这点付出就想让我既往不咎?”
“裴程,到底是我长太快,还是你一点长进没有。”
“用一颗茶叶蛋,就可以让我原谅你,未免太过轻易。”
裴程被怼得哑口无言,站在那里愣愣看着他。
这下应该彻底放弃了吧。
林长赢心里这般想着,转身朝学校走。
他迈步大,速度又快,走得自己呼吸不顺畅也不敢停下。
但林长赢依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一句带着讨好意味的话传入耳里。
“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不给。”
林长赢态度依然很强硬,冷冷地盯着他,话说得决绝。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误会,我只希望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没什么误会那我就更不会再走。”
林长赢和裴程能玩到一起是有原因的,他们在不同方面有着不同程度的犟。
俩人看着彼此,一个想挣脱桎梏,一个却愈拉愈紧。
“哟。”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在家的时候躲着我,在学校和裴程拉拉扯扯吗?”
林长赢几乎瞬间皱眉,神色僵硬地看向来人,“许之,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