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我走了?”
燕惊秋睡意朦胧,听到这句话后条件反射地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坐在床边的梁鹤洲。
“你、你去哪?”他半梦半醒,说话含糊,“不要……别丢下我。”
“我去医院,昨晚和你说好的,记得吗?”
燕惊秋眨了眨眼睛,慢慢放松下来,平复下气息,把脸埋进他颈间蹭着:“嗯……还有槐花饼……”
“没忘,晚上回来的时候买。”
他瞥了一眼窗外大亮的天色,只觉得“晚上”实在遥远,好像永远不会来。
“我跟你一起去,我去给阿姨读书。”
“这礼拜天天都去,今天周末,休息一下。还想睡吗?”
燕惊秋摇头,梁鹤洲便抱着他走进浴室,把牙刷递给他,又拿起梳子帮他梳头发。
“外面风大,不要出门,想吃什么冰箱里都有,我很快就回来。”
燕惊秋没应声,默默刷牙,漱口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下,咳着咳着就开始掉眼泪,一开始还克制着,到后来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说:“我不要……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虽然平时两人要分开时燕惊秋也不情不愿,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常,梁鹤洲啄吻他的脸颊,问:“做噩梦了是不是?好好,别哭了,我们一起去。”
原本计划中午到医院,因为这件事耽搁了一阵,两人吃过午饭才出门。
风确实很大,但已经完全褪去了冬的凉意,倒是个适合放风筝的好天气。一到医院,梁鹤洲就被主治医师叫去说话,病房里只剩燕惊秋和裴素丽。
裴素丽见他眼睛又红又肿,兴致不高的样子,从枕畔摸出一把糖塞进他手里,说:“隔壁病房老太太的孙子过百日宴,她儿子给我们分了喜糖,我吃了会咳嗽,你拿去。”
“谢谢阿姨。”
燕惊秋剥开一粒放进嘴里,看了看裴素丽,俯身趴在床边,眼睛又红了。
“怎么了?”裴素丽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鹤洲欺负你了?瞧瞧头发被风吹得这么乱,他也不知道给你戴个帽子。”
说着,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木梳,握着燕惊秋一缕头发慢慢地梳。
燕惊秋抹了抹眼睛,说:“鹤洲有帮我挡着风的,他没欺负我……”
“那怎么这么伤心。”
“我就是在想……阿姨你对我真好,我好舍不得你。”
裴素丽笑了笑,她一直记得和燕惊秋的初见,除夕夜当天无家可归的孩子,被冷风吹得鼻头通红,精致美丽的脸,吃面条时仓鼠一样鼓起来的面颊,谁都会喜欢怜爱他的。
“我不配,”燕惊秋忽然开口,“我做了错事,让你和鹤洲都很难过,对不起。”
裴素丽顿了顿为他梳头发的手,轻咳两声,低声说:“有句话叫往事如烟。”
她很坦然,声音平静,又咳了几声:“你的病,鹤洲也告诉我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该忘的就忘掉吧。”
“他是怎么说的?”
“他跪在这里,就在你坐着的地方。”
“……什么?”燕惊秋愣了愣,直起身子来认真地听她说话。
“就前一阵子,他说你以前不懂事,也没有什么坏心,说想要和你在一起,希望我能答应。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妈妈的还能怎么样呢。当初我就有预感,我知道你们俩分不开……”裴素丽轻叹一声。那时候的她已经不相信爱情,过去只留给她一个教训:爱是让人遍体鳞伤的东西。
但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快乐幸福,拥有爱情也拥有希望。
“现在,只要鹤洲、只要你们开心就好……好了,不哭了,鹤洲也该回来了,他要是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该怪我多嘴了。”
燕惊秋点点头,咬碎了嘴里的糖,奶味泛开,甜得嗓子都在疼。
梁鹤洲回到病房时,燕惊秋正在读书,认认真真的,没有发觉他进门。裴素丽精神不太好,这会儿昏昏欲睡,看见他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他站在门边,听燕惊秋读书,他口齿不清的,嘴里好像含着东西,嗓音软软的,带着哭过后稍显沉重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