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当真不觉得去春水楼吃个饭是什么大事啊!
前世萧时月嫁去宋家后,一屋子宋家人都将清廉勤俭奉为圭臬顶在脑门上过日子,简直能淡出鸟来。她日日在婆母面前听训、站规距,回到自己院里以后宋清岑见她憋屈,有的时候就会带着她去春水楼吃饭。
宋清岑当时在春水楼三层有一间专属于他的厢房,常年空着,据说是当时某个朝臣送的。外人都知道宋大人不收金银物件,就有人变着法讨别的好,甚至还有送扬州瘦马的,奈何宋大人洁身自好,多年来除了妻子身边再无女人。
春水楼三楼的包房都是为着流连在此的客官一夜风流用的,可宋大人却收了这间包房。
有人问起时,他只说自家夫人喜欢春水楼的菜。
于是萧时月后来便时常出入春水楼,就在三楼的包房敞开了吃,宋清岑每次都只坐在她旁边喝茶陪着,吃饱了就带着她回去。三楼的楼梯开在春水楼后院侧,很少有人能撞见他们。
所以萧时月对那里熟悉也陌生,她熟悉的春水楼都是雅静无人的,像上次和萧彧珩去时那般人来人往的热闹的确是第一次见。
对她来说春水楼就是个餐馆子,她是真没想到祖母会对她去春水楼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祖母...我就是去吃个饭而已...”
“你还犟嘴!”姜氏这次是真生气了,额头上都起了青筋,“平时你在府里要什么吃的没有?就算真的馋春水楼的菜,叫人买回来吃我也一样依你。但你一个女孩进出那种不正经的地方,现在还闹得人尽皆知,你知不知道其他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议论你的!?”
萧时月心里确实不服,她七哥以后都快住春水楼了,前世也没见姜氏有多大反应,怎么七哥八哥去得,她就去不得了?
不过不服归不服,萧时月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姜氏是为自己好,她不会因为这一点和姜氏闹。
“是,我是不该去那种地方吃饭,但四哥是被我拉着去的,祖母何必要罚他罚得这么重呢?”
姜氏眯了眯眼,“就因为他是你的兄长,就算那日是你绑着他去的,我也要罚他。”
萧时月:“可...”
眼看着姜氏动了气,五小姐又倔,芙蕖赶紧在中间帮腔道:
“小姐,你就说实话吧,连我都看出来了,从玉佛那件事开始小姐就对四少爷多有维护,以四少爷的心性,老夫人怎么能放心他和小姐一起呢!”
姜氏沉声道:“月儿,四哥儿同你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让你开始对他变了态度?”
萧时月道:“没有,是我自己想的。”
她做事全凭心情,从前心情不好便欺负萧彧珩,现在心情好了就对他好而已。萧时月自认为在别人眼里她就这个性子,就像七哥和八哥听她说了一通预知梦这种荒唐之言,也很快接受还愿意配合她一样。
因为萧时月总是不靠谱的,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她有些不懂姜氏为何对萧彧珩如此忌惮,站在祖母的视角她并不知道萧彧珩未来会成为首辅。
姜氏显然不信萧时月,她冷笑一声道:“那就这么巧,你偏巧那天想吃春水楼的菜,偏巧那天就撞上卓青杨在人来人往的酒楼大谈自己父亲受贿举荐监生的事?”
原来如此,姜氏是觉得她一个孩子不可能懂这些,全是萧彧珩在背后指使她的。
这件事若是说不清楚,她以后都会很麻烦。萧时月不知道该从哪解释,“祖母,卓青杨他心怀不轨,他想趁父亲还没回京就与我定下婚约,才在诗会上出言诬赖我与他有私!情急之下我只能把这件事说出来让他自身难保,这件事是我自己道听途说,真的和四哥没有关系,他...”
“行了。”姜氏冷脸打断她道:“你在府里做事再出格祖母都能给你兜底,但出了府门你代表的就是萧家的脸面!就算那卓青杨纠缠,与他传出闲话你便也有错,你还未及笄就闹出这种有损女儿声名的事,也是我这个老婆子管教不力的错!”
姜氏喊了屋外一直候着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来,“从今天起,五小姐在自己院子里自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许出院门半步,谁也不能去看她。”
两个婆子十分干净利落,以姜氏的话为圣命般立刻就要去拉萧时月。
萧时月还想再说服姜氏,挣扎道:“祖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怎么就不能信我一回呢?”
姜氏把脸转了过去,不愿再听萧时月多说,直到她被带了出去,姜氏面上才露出一丝心疼。
这个孙女是她最疼爱的,姜氏从没有这么狠心对待过她。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人儿,又是让她跪着又是吼她,末了还要关着她...虽然这些都是姜氏做的,但当真是后悔又自责,偏偏还明白必须得这么做,心和用油煎似的。
芙蕖都看在眼里,用手给姜氏顺了顺气,叹道:“夫人别难过,都是为了小姐好。她年纪还小,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可不是得夫人您多为她做主嘛。”
姜氏愁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月儿被我骄纵了,在外风评本就不好。但我一直想着女孩宁可落个厉害的名声不被人轻易欺负了,也比唯唯诺诺柔弱无能被人拿捏得强!可去春水楼还和卓青杨牵扯不清这件事,害得是她的清白!女儿家最忌讳的就是背上行为不检点的污名,若只是性格强势,我一样给她找个能纵着她闹的好婆家,可清白有损,那...哎...”
姜氏说着也说不下去了,只能长叹一口气。再抬头时,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但萧彧珩想对月儿做什么,我竟一点都看不出...”
芙蕖猜道:“他想故意败坏五小姐的名声?”
等慢慢平静下来,姜氏才饮了口微凉的茶,摇摇头,“这样做对他没什么好处,从他暗中搭上吴启这条人脉就能看出来,这孩子的筹谋远着呢,从前只是不显山露水罢了。”
她眸中目光渐渐转冷,狠道:“只要他的筹谋不是拿我的月儿去算计,我就还容得下他。如若不然,我定会断了他所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