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谢府。
到了作诗会的日子,谢府的朱漆大门前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十几个小厮在阶前接礼迎客,来往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
萧家的马车排在后面,萧时月和萧夏冬坐在一处,今日为了这诗会她难得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了件坠着南海珠子的水蓝色缠枝褙子,下配月白色八幅湘裙,清新雅致又不失贵重。
等得有些久了,萧时月忍不住掀开帷帘探出头去往前望去。
“前面是宋家的马车。”萧时月愣愣道。
原本昏昏欲睡的萧夏冬听到妹妹的话,睁开眼也往外看了看,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萧时月只看一眼前面车上檐角挂着的六角菱花铜铃就知道里面坐的是宋清岑,宋家的马车都坠着这种样式的铜铃,她从前出行时坐的马车也一样,自然一眼便知。
但这话不能同萧夏冬说,萧时月道:“呃,因为我看到沈月遥在门前等,她好像和宋家二小姐关系甚好。”
果然,从六角菱花铜铃马车上先下来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孩,穿着考究华贵的云锦广袖,头上的凤穿牡丹步摇戴在她头上并不显老气,反倒十分端庄大气。
“原来今日宋家二小姐也来了,那正好,你眼疾的症状咱们可以直接问她。”萧夏冬道。
萧时月叹道:“还是算了吧,宋二小姐不喜欢我,别上赶着讨没趣。”
萧夏冬以为妹妹在自怨自艾,安慰道:“你都没见过她,怎知她不喜欢你?说不定今日与你一见如故,结为好友也未可知。”
萧时月无意解释,笑笑没说什么。
不远处沈月遥兴高采烈地上去把住宋清莞的手,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地入了府门。
紧接着马车后面跟着下来一位男子,身穿青灰色杭绸直裰,腰间革带挂了一块温润的白玉坠。与宋清莞相较显得简朴不少,但他手上握着的那串白檀木佛珠十分名贵,他下车后自然地戴回手腕处。
再见故人,萧时月一时间移不开目光,她看着他低头整理袖口,侧脸浸在日光里显得温润俊逸,熟悉的眉目浓墨重彩如画。周身气质更似下凡谪仙一般,几乎瞬间就让身边的人成了凡夫俗子。
即便已经知道了这人的真正面目,萧时月再见到他,还是会恍惚不知地下意识被他的光芒吸引。
宋清岑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仅看过一眼,也会让人甘愿信任追随他,坚信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因为太干净了,让人联想不到他会行不义之事,自甘堕入污泥之中。
她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自己曾是宋清岑的妻子,她也曾站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
看着他抬步迈入府门之际,宋清岑却如有感知般突然回首朝萧时月的马车处望过来,吓得萧时月赶紧拉上了帷帘,但最后还是堪堪对上了那道探寻的目光。
“怎么了?”萧夏冬见她像是吓着了,关切问道。
萧时月按住狂跳的心脏,平复了会儿摇摇头,“没什么...”
直到她被关进冷宫,萧彧珩带着宋清岑背叛她的书信证据摆在她面前,萧时月都不相信,从宋清岑的求亲名帖递到萧府时,这场经年的阴谋便已经开始,她不过是宋清岑算计的一环。
甚至很多时候宋清岑都不屑于费心骗她,因为知道她从来都是信任他的。
他却只当这信任是愚蠢可欺。
萧时月闭上眼,她非要看一眼宋清岑才能让前世的自己死心,因为她到死都没能等到他的一句话,却痴心妄想地能在这一世再多看他一眼。
再睁开眼,萧时月已经恢复如初。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那日谢潇容的话令萧时月总觉得这场诗会是一个重要的转折,不来亲自来看着她不能安心。
跟着几个哥哥步入谢府的门槛向里望去,比起萧府庄重大气的武将风格布局,谢老太傅家显得清幽雅趣不少;院中有小桥流水,茂林修竹,一方院中湖旁遍植垂杨。
穿过三折的游廊,中庭才见竹园中为了诗会支起的十二架湘竹屏风。紫檀长案上一方端墨、墨玉三指笔搁、羊脂白玉貔貅镇纸一字排开,书童抱着宣纸在旁整理,一会儿会有书生在此处誊录大家所作诗文。
眼下诗会还没正式开始,小姐们凑在几处喝茶吃点心,公子们则聚在别院。萧家几个哥哥先过去了,临走前萧夏冬还不太放心把萧时月自己扔在这,他是知道萧时月跟那些世家小姐玩不到一处的。
“你自己在这能行吗?要不让萧乾带着萧夏秋去别院,我同你一处,反正诗会开始他们也是要回来这的。”
萧时月把他推着往别院方向走,“七哥你快去吧,这都是小姐们聊天的地方,你一个男子留这也不方便,别家姐姐该笑话我啦!而且我也不是自己,我带了绒香绒枝呢,有她们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