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紫照端着江行川未来的骨灰盒,表情一言难尽地走了。
床帘微微一动,被一只修长雪白,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楚寒烟猛地缩成一团,扮演无辜的鹌鹑。他如今少年身量,清瘦娇小,扮起鹌鹑来得心应手。
谢游雪轻而易举就把他从被子里剥出来,一手捏着小炉鼎的下巴抬起,手指是一种透骨的冰凉,看似拈花般轻盈娴雅,实际上的力道却令人完全无法挣脱。
楚寒烟原本还在打腹稿要求饶,视线对上他那张脸,蓦地愣住了。
过于慑人的美色一瞬间震得他头脑发空。
明光彻夜,寒华映雪,天人之姿,莫过如是。
——那双眼睛,竟然是翡翠般的碧色。
谢游雪垂下深而密的眼睫,笑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砸塑像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吗?”
楚寒烟被这句话噎得够呛,这就好比你同事干了票大的,留下个惊天烂摊子拍拍屁股跑了,而你还要替他收拾残局,万一干不好,追责还全追你头上。
“师尊,其实玉容君的塑像……”
话语短暂地停了一秒。
——无论是江行川还是凤紫照、甚至楚寒烟本人,都认为小炉鼎昏了头去砸师祖塑像,死路一条。
但是从头到尾,谢游雪作为真正掌握他生杀大权的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有动怒,没有惩罚,更没有什么“把这个逆徒拖出去大卸八块”,在谢游雪眼里,这件事其实是可以轻飘飘揭过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精神压力到达某个阈值时,神智反倒完全冷静下来,楚寒烟按了一下太阳穴,平静道:“师尊,我头晕。”
谢游雪被他反将一军,挑眉。
“约莫是被青霜殿的法术砸坏了脑子,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他语气轻柔、和缓,尾音带着点儿少年人独有的轻盈,“但是我一贯胆小怯懦又惜命,师尊是知道的。”
“……我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去青霜殿,又对师祖的塑像动手呢?”
他的眼珠是一种极深的,被水洗过的黑,自下而上幽幽望过来时,说不出的生动妩媚。
谢游雪冰冷的指尖按着他的喉结滑下,一时觉得这小炉鼎十分有趣。
从前楚容在他门下,连露面都很少。
小炉鼎是真把自己当小媳妇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胆子小,和鸡崽子似的。
紫微洲三个弟子本质上是谢游雪收集的三个风格各异的刺头,性情一个比一个恶劣难相处,私下里让小炉鼎吃了不少苦头。
这件事情完全是谢游雪默许的。
被法宗强行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半妖,换了十万仙门其他人,当场翻脸、一刀斫死,也无人置喙。
他自诩已经很有善心。
小炉鼎身子敏感纤弱,被摸到锁骨时难以自抑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变了调的呻/吟,薄而细白的皮肉泛起一片粉红。
那声音说不出的甜腻柔软,几乎有点儿动情的意思。
楚寒烟生平第一次做炉鼎,不知道这个体质这么邪门儿,被人摸了一把,身上烫得简直能淌出蜜来。
他抖得厉害,好像每一寸骨头都被抽掉了:“师尊……”
那点挣扎跟小猫爪子挠人似的,谢游雪按住了他,淡淡道:“别动。给你看伤。”
江行川一鞭子打下来,能要小炉鼎的半条命。
他被不由分说按在榻上,撩开衣襟,就连柔软衣摆摩擦时带来的触觉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沙漠里渴水的人,渴望着被更加用力地触碰、厮磨,甚至填满。
陌生的情欲几乎瞬间潮涌而来,嘴唇内侧甚至被咬出了血,弥漫的血腥味与花香冲击着他的感官,和着尖锐的刺痛冲垮了最后一丝清明。
“师尊!轻、轻点……”
谢游雪垂眸。
小炉鼎浑身上下没有哪里生得不好看,细皮嫩肉,背脊清减,纤薄的蝴蝶骨在灯下微微颤抖着。
那一鞭打得极狠,血痕从左肩延到右侧腰际,一掌宽的窄腰还盛着两个小小的腰窝。
法宗把他送来的时候,那是真当成物件送的。
里里外外洗干净,脖子上拴着金锁,只裹着一件薄得发透的白色单衣。
殿上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那是一种潮湿黏腻的目光,几乎一寸寸舔过他暴露在外的脚踝,手腕和脖颈。
莫长山拱手笑道:“法宗弟子在阴川河谷寻得此人,乃是万中无一的炉鼎之体,想来唯有奉与仙尊,才不使其……明珠蒙尘。”
三百年间,谢游雪修为难有寸进,无人不知。
法宗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谢游雪仍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神采,他垂眸望了莫长山一眼,分明是清隽绝美的面容,莫长山一身骨血却凉了大半。
——仙途万万人,可不唤法号、只称仙尊之人,唯有一个谢游雪。
古兽烛龙曾自血海现世,一夕之间吞数万人命,他斩首烛龙,堕其身于东海、其首于南海,永世不得出。
三百年前,魔尊率百万魔族杀上玉皇顶,太阿、法华、常仪等数位仙尊相继不敌,最终谢游雪祭剑封锁碧落栈桥,魔尊退败。
莫长山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才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他被晾了许久,汗出如浆,满心只想把方才的话吞回去。
就在他几欲跪地求饶时,谢游雪轻轻笑了。
——那真是无比美丽又令人魂飞魄散的一笑。
“法宗有心,本尊岂可不理,”谢游雪淡淡开口,折扇拢成一线对着跪在堂下的楚容一点,“行川,把他带回去,往后就是你小师弟了。”
楚容猝然抬眼。
他嘴唇剧烈颤抖着,莫长山提防着他说出什么话,最终却见他他只是轻轻垂下了头。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在心中很小声、很小声地唤: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