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厨娘刚烤好的!”
绪和接过地瓜,滚烫的温度透过油纸传到掌心。她掰开一半递给小姑娘,金黄的瓤冒着香甜的热气。
“竹影姑娘对我好!我也对竹影姐姐好!”小姑娘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
绪和低头一笑,怎么就对她好了?无非就是教她认了几个字,便给她掏心掏肺地好。
正吃着,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宋沧披着件熊皮大氅走来,佯怒道:“竹影姑娘怎么还穿这么单薄?”他转头对身后的喽啰喝道:“去!把我前日得的那件白狐裘拿来!”
不一会儿,喽啰捧来一件雪白的大氅。毛色油光水滑,在灯笼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太贵重了,不好吧。”绪和迟疑地摸着柔软的皮毛。
“收下吧!前日劫了个商队,正好有这件宝贝。”宋沧咧嘴一笑:“配竹影姑娘正好。”
绪和披上白狐裘,顿时觉得寒意全消。绒毛轻抚着脸颊,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
“多谢宋大哥。”
“客气什么!”宋沧大手一挥,“走,喝酒去!今日厨下炖了鹿肉!”
红莲教的饭堂永远热气腾腾。中央的火塘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架在上面的铁锅里,鹿肉在浓汤中翻滚。十几个汉子围坐一圈,大碗喝酒,大声谈笑。
“竹影姑娘来啦!”有人高声招呼,“坐这儿!给你留了位置!”
绪和被拉到上首坐下,立刻有人递来满满一碗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顿时从胃里暖到四肢百骸。
“尝尝这个。”旁边的妇人夹了块鹿肉放在她碗里,“我特意留了最嫩的部位给姑娘。”
鹿肉炖得酥烂,入口即化。绪和小口啜着肉汤,听众人讲着近日的见闻——谁家的媳妇生了双胞胎,哪里的山货又丰收了,全然不像是叛军据点,倒像寻常的农家聚会。
酒足饭饱后,绪和借口散步消食,悄悄溜到了后山。
确认四下无人后,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影符,轻轻一抖。
符纸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对面传来一声咳嗽声,仿佛在和她打招呼。
“国师……”她讪笑。
“还知道联系我?”
他像是被气急了般,深吸一口气道:“足足三日没有消息!!你——”
“这不是好好的嘛。”绪和裹紧白狐裘。
“一切顺利,已经初步取得了信任。”
祁麟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他顿了顿,“三日后,西市茶楼见。”
影符燃尽,绪和搓了搓冻僵的手指,转身往回走。路过偏院时,听见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竹影姐姐!”四五个小娃娃围了上来,最大的不过七八岁,都是教中女眷的孩子。“给我们讲故事吧!”
绪和被拉到廊下的火盆旁坐下。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她,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甚至掏出了珍藏的麦芽糖要贿赂她。
“想听什么故事呀?”
“星星的故事!”孩子们异口同声。
绪和失笑。不愧是参商国,连小孩子都对星象这么着迷。果真是一个会对预言极其狂热的国家。
她抬头看了看极夜的天空,繁星格外明亮。
“看到那七颗连在一起的星星了吗?那是北斗……”
她娓娓道来,孩子们听得入迷。有个小男孩突然举手:“竹影姑姑,那参商二宿在哪里呀?娘说我们国家就是因此得名的!”
绪和一愣,随即指向天边格外明亮的星辰:"那就是参宿,传闻与商宿永不相见……"
她忽然一愣,想起了什么一样。
她讲过这个。
她忽然摸向自己的耳坠,一温一凉。随后,她低头浅笑。
你能看到吗?左玦?
昭阳国、参商国美吗?
夜渐深,孩子们的娘亲们陆续来寻。绪和送走最后一个依依不舍的小娃娃,伸了个懒腰。火盆里的炭火依然旺盛,映得她脸颊发烫。
回到客房,炭盆早已烧热。绪和脱下白狐裘挂好,发现床头多了个暖手的铜炉。
想来又是教里的人替她备下的,她抱着暖炉钻进被窝,暖意瞬间包裹全身。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她迷迷糊糊地想,这红莲教的日子,过得倒是比在昭阳还舒服...
次日清晨,绪和被一阵香气唤醒。推开门,发现廊下放着个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羊肉粥和刚出锅的油饼。
“竹影姑娘醒啦?”一妇人笑道,“快趁热吃,今日极夜祭,晚上还有大宴呢!”
绪和捧着粥碗,看着院中众人忙碌的身影。有人张灯结彩,有人搬运酒坛,还有几个半大孩子追着一条大黄狗满院子跑。若不是知道这是红莲教分坛,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个寻常的北方村落。
午后,绪和帮着女眷们包饺子。面粉沾了满脸,惹得众人直笑。有个年轻媳妇还打趣道:“竹影姑娘这般俊俏,还一身武艺极为过人!不如就在咱们这儿找个如意郎君算了!”
她面色顿红,道:“什么……我……”
正笑闹间,宋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竹影姑娘,坛主来信了!”
绪和擦净手上的面粉,跟着宋沧来到正厅。桌上摊着一封信笺,墨迹新鲜。
“坛主三日后到。”宋沧的独眼闪着兴奋的光,“特意点名要见姑娘!上次你刚来第一票就干了个大的,可不是引得坛主对你青眼有加!”
坛主?
坛主,仅次于总教主,如果和坛主关系拉近了,那么无疑摸到红莲教老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绪和心头一跳。但是她与祁麟约定的时间,正好也是三日后。
她皱起眉头,怎么办?
国师约她,想必是红莲教有了新线索。但是和坛主的见面,又是必须见的,否则潜伏到如今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思酌片刻,望着窗外的呼啸的风雪,打算到当天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