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光线在钟塔房间内的各种事物上的慢慢游弋，原本只传来安静呼吸声的窃听器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刷”——是窗帘拉开的声音。

他瞬时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

然后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透过玻璃窗正慢慢转移到他身上的晨光。

他抬起手掌按着自己的额头，略微遮挡住这有些刺眼的光线，慢慢适应着头脑从突然醒来的混沌到彻底清醒的过程。

听着从窃听器中传出的那边的动静，还有布鲁斯与阿福的对话，他近乎于茫然地下意识看向了韦恩宅的方向。

……原来已经快要10年了吗？

他的眼神一时有些恍惚。

这可真是一段时间漫长的关系啊。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以坐姿入睡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他本来以为作为独生子的自己无法做到快速代入并适应这种兄弟关系的。

但结果自己接受良好。

可能……也与他遇到了莱克斯后，与还是个孩子的莱克斯不断的磨合也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卸下伪装的淡蓝色眼眸中的情感突然变得难以形容的遥远。

好像在默默怀念着已经不可能再回去的旧日时光，又好像只是在单纯地看着某个辽阔到一眼望不尽的地方，然后短暂地陷入那一时难言的思绪中。

他作为莱克斯的家庭教师查理·安东尼奥·奥斯曼与莱克斯相遇时，还是个少年的莱克斯也才13岁。

那时的他才离开了哥谭去各地学习了三年，但伪装身份却是个为了筹集研究资金而在课余时间兼职家庭教师为学生补习功课的研究生。

而他也确实在这三年的学习里达到了研究生所需的知识水准，虽然可能严重偏科了些，但也足够教导还是个初中生的莱克斯了。

然而……比起教导实质的内容，他觉得自己将重心更多地花在了开导莱克斯上。

因为天才如莱克斯，其实也并不需要他的过多教导。莱克斯并没有课业上的烦恼，但却时常会因为某些因为过于天才而与周围人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产生心理上的困惑与迷茫。

莱克斯还会迷茫于是否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他融入不了这个平庸的社会，与周围的社交圈子。

这令他感到微微难过。

这正是莱克斯的父亲会为他请家庭教师的原因。

“如果实在融入不进去的话，就告诉自己……”

“——不是我接受不了平庸的人群，而是人群接受不了天才的我。”

“你生来为了出众，何必费力合群呢？莱克斯。”

而初见时还那么稚嫩的莱克斯，也已经成长为了拥有属于自己的莱克斯集团的天才商人和科学家了。

脑中那张稚嫩而茫然地看着他的红发少年的面孔，转眼间化为了在正义联盟瞭望塔上那张不露任何额外情绪属于商人的微笑假面。

只有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在暗淡的阴影里闪烁着，对那一刻恰好沐浴在来自地球的微光下的他，投以幽深且意义不明的注视。

他们刚好一明一暗，哪怕只有那一片刻。

他忘不掉那一幕，记忆里色彩鲜明并光暗分明的景象，让他的眼眸忍不住有些湿润的迹象，但被他很好地克制住了。

将自己被某个瞬间搅动思绪后像水底沉沙一样慢慢翻涌起来的回忆与情绪压下，他最后，还是不带感情地看向了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拷贝回来的存储卡里的内容。

那是已经被打开的记录蝙蝠侠所有经历的日志。

那个日志按日期排列，此时日志上面显示的日期是2月12日。

正是今天的日期。

他眼眸微眯，拖动日志内容往后显示。

2月12日在那个时间线里的显然很普通，没有多少值得记录的地方，所以很快就到了下一天的记录。

然后，他就看到了2月13日里出现了被特意标注出来的事件。

看起来，时间的发展已经有所不同了，在另一个时间线，原本这个事件，应该是发生在明天的13号才对。

但考虑到两个时间线的不同，他指尖微颤了下，静默片刻，然后继续动作着。

他另外打开了属于这个时间线的自己的日志。

然后在标注着12日的日期下面，打上一排字。

[布鲁斯·韦恩今天去看哈里马戏团的表演。]

这个内容，正是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在13日特殊标注出来的事件的前半段。

他看着不断闪动着的表示输入的光标，犹豫片刻后，将姓氏删除掉了。

[布鲁斯今天去看哈利马戏团的表演。]

他看着这段文字记录，笑了一下。

然后，又将姓氏重新加了回去。

已经足够了。

他想道。

哪怕只有片刻。

来自窗外的光，正好打在这段文字上。

而他，仍然隐没在阴影里。

=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哈利马戏团上。

介于他的那些超出这个世界的记忆，他很难不对这个现在正在进行各地巡游的马戏团投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