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罢,江乘雪抬起头,朝她浅浅一笑,双目却蒙着一层阴翳,失了往日神采。
到头来还要由他来安慰她吗?
秋露白抿了抿唇,轻轻拉过他的手,学着他在他掌心中写道:「抱歉。」
江乘雪垂落眼帘,似乎并不想听她说这些。秋露白指尖一顿,又写:「我会帮你恢复,等你好了之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对方这才重新抬眼,嘴角含笑,向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
秋露白紧紧牵着江乘雪的手,环顾四周,心中对他们所处之地有了猜测。
他们极有可能身处那东西体内。被定身时,她看见了一片突如而来的黑影,或许那便是巨兽吞下他们二人时投下的阴影。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出去?
秋露白伸手摸了摸身旁血肉堆成的墙壁,软塌塌的触感,带着粘稠晶莹的水液,滑的几乎挂不住手,令人直犯恶心,更别提周围全是这种东西。
这种恶心的东西,江乘雪看不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减轻负担了。
秋露白强忍胃部不适,将灵力凝聚在潮音剑上,举剑刺向面前肉.壁。预料之中的,剑尖在碰到肉.壁的那刻便陷入肉质包裹中,与当时在船上对付触足时一样,没造成任何伤害。
她默默收回剑,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行不通了,她只能去找找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现成的出口。
秋露白拉着江乘雪一步步向前走。面前的空间仿佛无穷无尽,到处都是堆积的肉粉色,层层叠叠,似乎连上下左右都失去了意义。
但眼下没有其他办法,至少这些肉.壁不会主动攻击他们,只要向着一个方向一直走,总会有些别的转机。
不知走了多久,秋露白视线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汪血池,鲜红色的液体堆满了整片下陷的肉质地面,液面最上正咕噜噜地冒着泡。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秋露白暗忖,不过有点新东西总比一尘不变的肉来得好,那些蠕动蛄蛹的肉.壁看得久了,连她也禁不住开始干呕。
秋露白停在血池边,从乾坤袋中掏了块灵石丢下去试探。
坚硬的灵石甫一入水,那一小片水面便开始剧烈颤动,没过一会,血池恢复平静,那块灵石也彻底没了踪影。
具有强烈腐蚀性吗?秋露白托腮想,可为什么偏偏是这里多了一汪血池,它又有什么用?
秋露白望向前方,血池占地极广,一直延伸至视线尽头,一眼望不到边,再想往前走,就必须越过血池。
她垂眸看向咕噜冒泡的血池表面,看着那一个个血泡破裂又生成,心中一个猜想缓缓成型——血池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消化巨兽吞下的食物。
若当真如她所想,那么按照寻常灵兽的身体结构推断,血池之后便极有可能是出口。
可他们要怎么过去呢?
秋露白目光移向水池两侧湿滑的肉质侧壁,她先前已经试过,这些肉.壁挂不住人,轻功无法持续过久,直接泅水而过更是行不通,那是否还有别的办法?
正当她沉心思索时,手腕被人拽了拽。她暂时停下思考,侧身看向江乘雪,下意识脱口而出:“阿雪是发现什……”
话音出口,她才想起江乘雪此时的状态,将后半句吞了回去,手心向上摊在他手边,静静等他回应。
江乘雪听不见她的话,只专注于指尖动作,写道:「师尊,我感觉到周围有危险的气息。」
失去五感后,他生来便有的预警天赋更加敏锐,几乎是秋露白刚在池边停下脚步,他心中便生出一股危机感。
「源头应该在前下方。」他又写。
前下方?秋露白顺着他的话向那里看去,那不就是血池下方吗?血池底下有东西?
秋露白瞥了眼深不见底的血池,脸色一沉,经他一提,她才意识到,似乎从他们进到这里起,一切都太过平静了,可这怎么可能?
秋露白立刻回头,快速在江乘雪手中写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写罢,她拉起江乘雪的手迅速向来时方向跑去,只希望现在离开不会太晚。
就在她刚向后跑出一小段距离时,耳边传来“唰”的一道破空声,而后她的手腕被一个滑而凉的东西扫过,再然后,手中一空,江乘雪的手脱开了。
“阿雪!”秋露白陡然回身,伸手向前抓去,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一条自池底伸出的肉粉色触足当着她的面卷走了江乘雪,带着他向血池方向快速退去。
“别想跑。”秋露白毫不犹豫地掉头追去,将丹田内灵力全数聚于脚下,一面脚步腾挪紧咬在触足之后,一面伸长手臂去够江乘雪的手。
可就在她触到江乘雪指尖的那刹,触足却忽地向后一甩,预判精准地躲过了她的手,加速向池边冲去,一下脱离了她的手臂范围。
秋露白一直追到血池边,看着那触足缩回血池正中央才缓缓停步,她已无路可追了。
那触足却不急着享用猎物,它卷着江乘雪的腰身,直挺挺竖在血池上方,江乘雪宽大的袖袍垂落在池面上,霎时被舔噬了一角。
似是怕他逃了般,血池下又升起几条触足,慢悠悠地缠上江乘雪的手臂、双腿、脖颈,一圈又一圈绕紧,勒出凌乱白衣下身躯的形状。
其中一条细小的触足缓缓攀上他的脸颊,带着吸盘的内侧游过他的眼眶,将那双墨色桃花眸盖得严严实实。
几条触足遵循着本能,一圈圈蠕动着,将猎物缠得更紧,表皮的粘液蹭在那层白衣上,反射着淋淋水光。
几息过去,江乘雪面色开始发绀,几滴冷汗顺着额头流下,落在洋洋血池中,只溅起几点微弱的水花。
呼吸受制,喉中也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指尖无力地抠着身上缠绕的触足,脖颈上扬,被迫承受着触足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