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白全身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定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提动一下,只剩一双眼睛与它无声对视着。
眼前是一只深渊般的横瞳,仿佛蕴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所及之物无不被它吸入其内,她在那东西面前也不过蜉蝣一点,渺若微芒。
脑内没来由一阵眩晕,秋露白指尖那点细微亮光坚持了几息,毫无预兆地,灭了。
四周复归一片黑暗,寂静的深海中,唯一能听见的,只有海水挤压下的心跳声。
“嗵嗵、嗵嗵。”
胸中之物仍旧跳动着,但,“它”在哪里?
它真的还在她面前吗?
她究竟该怎么办?
手腕传来一阵牵拉感,似乎是江乘雪拽着她的手,拼命想将她带离这里,但她动不了,彻彻底底地,逃不掉。
——因为她被它“看见”了。
渺小的生灵,无用的挣扎,或许她不该来的,不该来到这里。
不该吵醒——它。
周围的海水动了。余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搅动了海水,一片更浓重的深黑笼罩下来,彻底遮蔽了她的视线。
……
什么也看不到,这里是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只是几息,脚下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却又带着丝丝粘腻,仿佛被某种动物的舌头细细舔过每寸皮肤。
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阵恶寒漫过皮肤,秋露白条件反射地弯了弯手指,却意料之外的,感受到了肌肉的运动。
她能动了!
秋露白当即导引全身灵力汇于指尖,掐了个范围最大的照明术。
辉光亮起的那刹,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肉色。
肉色、肉色、肉色,目之所及皆是肉,粉红的、肥腻的、正颤动着的肉,堆成一片肉.壁,就在她的脚下、头顶、眼前。
胃部一阵痉挛,秋露白正要将手挪向小腹,手腕上却传来一阵阻力。
她猛地向后转身,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缓缓舒了口气。
是江乘雪。
“阿雪,怎么不说话?”秋露白稍微适应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片独立的空间,没有海水,说话的声音可以被听见。
先前她被那东西定住时江乘雪想带她逃走,就算发现她动不了后也没有松手,所以和她一起被带到了这里。
是她拖累他了,这次下水还是太仓促了。秋露白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徒儿的墨眸上,忽然发现他好像有些不对。
他的眼中……为什么映不出光?
“阿雪?”她又问了一句,摇了摇被他牵着的手腕。
对方这才有了点反应,却没有答话,而是将手顺着她的手腕慢慢下滑。冰凉的皮肤在她腕上游移,秋露白被冰得一激灵,下意识挣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双眼对上对方没有焦距的瞳仁,他僵在原地,伸出的手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双唇微微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意识到他的手中已空无一物后,他缓缓收回了手,手臂垂在身侧,指尖不住颤动着,仿佛突然陷入了某种巨大的恐惧中。
可即使身体正难以控制地颤抖着,他空茫的瞳眸仍旧对着她先前站立的方向,执拗地不肯移动一步。
——就像是在等她回来。
秋露白觉得有些奇怪,她明明就站在他身前,他却像根本看不见她一样。
她又向他走近一步,行步间带起细微气流,却一下被他感觉到了,垂于身侧的手立刻握上了她的手腕。
攥着她的手的力道极大,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但仅仅持续了一瞬,他就立刻松了劲,指尖移到她的手心处,在那里写道:「师尊?」
秋露白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又写道:「从见到它起,我的五感开始接连丧失,无法说话,神识被封,到现在只剩下一点微弱的触觉。」
一个字,又一个字,他写得极慢,秋露白的手却随着他的话轻微颤抖起来。
突然间失去视觉、听觉,无法求助,甚至被一个人留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当时会想什么呢?
看着徒儿一笔一划认真的动作,秋露白心中被一股酸胀填满,眼眶微微发酸,自江乘雪跟着她历练起,他似乎总是因她而身处危险中,却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般令她难受。
只是一眼的接触,那东西竟能将她徒儿的五感尽数夺去,它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她真的能……护好他吗?
她不是个合格的师尊,是她太过无能,连自己的身边人都保护不了。
双手颤抖得更加剧烈,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状态,轻轻拍了拍她的掌心,写道:「师尊不必担心,我只要能跟着师尊就好,总有办法解决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