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檄送来时,顾子衿尚昏睡未醒。他睡得极不安稳,一只手尚紧紧攥着云晅的半幅衣袖,微微一挣,他却将衣料又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些。云晅在心中叹了口气,动作极轻缓地解下自己寝衣,由他拢在怀里;收起柔情哀思,命人将他送回自己府中。一名常侍犹疑道:“陛下不如将大司马留在宫中作为人质,万一宫城失守,也好……”
云晅摇头道:“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这样待他,”他温和的目光在众宫人脸上逐一扫过,“将他送回府后,你们也不必回宫了,各自逃生去吧。”
云晅身后,顾子衿缓缓松开紧攥的拳,薄如蝉翼的素纱襌衣上赫然印着一个朱墨反写的名字:萧桓。
顾子衿望着云晅,神色晦暗难辨:“陛下为何不将臣留在宫中,臣便为何赶来护驾,”他转过身面向顾子佩,声音冷清:“逆臣贼子,何代无之,不意今日近出我家!”
顾子佩手按剑柄,厉声道:“前者不听我言,险招致灭族之祸,如今还要执迷不悟么?”
顾子衿声音很轻,却比手中的霜锋还要冰冷决绝:“无论如何,我不许你们冒犯圣驾。”
云晅的心,却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荆州,那个国士无双的女相身上。她曾与他里应外合,躬率戎士,光复北土;如今,也定能力挽狂澜。
那晚陆清晏叩辞,他问:“此时之我和彼时之我,有何不同?”
“……当年,主上只是一介布衣,可如今,是至尊。”
“我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变。”
“有化碧在外领兵,朕可安心。君可持朕兵符去荆州调左将军谢石勤王,他是朕在北时的旧臣,忠勇有谋,只是所部少于叛军。骠骑将军萧桓位重兵强,若能说服他将兵入卫便万无一失,只是……”
“若京中有变,君可自取。只愿无论如何——善待若卿。”
既望,陆清晏谢石勤王之师进抵建康。谢石欲急击之,陆清晏却以叛军兵强难与争锋为由,顿兵建康城下,更筑数垒固守以分顾子佩兵力。谢石责问之,清晏只曰:“还要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