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负担,跟那些放个大招要酝酿半天的长老是天壤之别。
南海大长老白莕年,做事不顾后果,任性、极端、疯狂……他这人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只有强。
论这一点,没人会有异议。
花千岭靠千渡的手段庇佑;
南海则由实力镇场。
这件事的起因其实是送千初去夜都那天,于燃刚到家就碰上了白莕年,对方吊儿郎当地靠在他车旁,笑眯眯问他:“送去洗脑了?”
于燃叹了口气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莕年:“路过,随便看看。”说着就要走,走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么,绕有兴趣地绕回来凑到于燃面前,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于燃挑了挑眉。
白莕年:“我赌他会受不住。”
于燃看着白莕年,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种给自家孩子撑腰的奇怪感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我赌他可以。”
白莕年退后一步:“行,你要是赢了,我保证千渡管不着他和夏轻安。”他说着抱起手,冲于燃颔了颔首,“我要赢了,就押着他去见夏轻安。”
他说完,没等于燃反应,闪身走了。后者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白莕年想帮夏轻安,无论如何,他会还夏轻安一个原原本本的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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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符文打中的哭哭小鹿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托进了幻境。
他脑子里无数碎片被拆分重组,再睁眼时,看见一段录相般的画面展现在眼前。
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在他前方奔跑,少年右手边是广阔的马路,另一边则是田野,这画面太有辩识度,千初一眼就看出那是夏轻安家去学校的路。意识到身前的人是谁,千初有些不知所措,他手心有一层薄汗,神经中枢受损似地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他像怕他跑远,怕来不及那般慌忙开口喊:“夏轻安!”
但没有人搭理他,少年一瞬停顿都没有,仍然向前去。
千初这才发现,夏轻安不断往前去,四周的环境虽然在变化,但他们两人大间的距离却不变,但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有移动的,这违背相对论的一幕只有一种解释——这里并非现实。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妖怪都改学数理化了,千初就应该认出来,这是一种类似现代人类“监控”的法术,叫“听风”,是根据音节直译的,它能记录下某段时间的场景,牛逼一点的才能选择追踪人物。
这个施法人显然实力非凡,夏轻安本身能看见妖怪,对法术应该也会有一定感应,却丁点儿没发现他。
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会闲到去监视一个人类的日常生活?
但他并未能思索出答案,眼前的人足以抓住他的全部注意。画面一刻不停地播放着,千初很快意识到,“录像”时间正是自己消失的那一个星期。
录相零零散散地记录了夏轻安几节课的背影,一些走路的片段,以及对方独自在家写作业的身影。
祖宗并不绝对孤僻,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会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千初总觉得这个夏轻安太不生动了。
夏轻安的内心历程总是很丰富,往往是表面和人说一套,内心还有无数套。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千初发现这个夏轻安很片面,他像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兴趣,连在心里的吐糟也觉得没必要一样,看上去像那种被设置好性格的纯高冷纸片男主。
这样的夏轻安,像是丢了一部分灵魂那般,让千初不由联想到夜都那108个门牌号的主人。
录相都是片段,千初无法分辩具体日期和时
间,只知道在夏轻安这复制粘贴的日子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过唯一一个插曲。
那天天气不好,乌云叠的很厚,千初眼前的少年依旧是个背影。他单肩背着书包,身上笼了一件宽大的秋季校服,外套拉链肯定拉得低,因为风一吹,他就被灌得像个球。他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两截小臂,在昏暗的环境里打眼望去,有些病态的白。
和以往的循环不同,夏轻安今天踏上了一条相反的路。
千初看不出那时的时间,天太暗了,可路灯却没亮,夏轻安就这样走,走到了一个千初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看到夏轻安停到于燃家门口时,千初一时竟忘了区分录像和现象,迫不急待地就想去给他开门,然后左右环顾一圈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现实,夏轻安此刻并不在门外等他。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再难有给夏轻安开门的机会了。
而录相里的夏轻安抬起手,思索再三,却没有叩响门。祖宗收回手的一瞬间,千初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录相中的夏轻安,不知不觉中,脑袋上长出鹿耳和四支鹿角,片刻后,那天站在这幢房子外的人离开了。乌云堆了一层又一层,却终究没下雨。
千初又想起那天于燃说的话,他不由想:夏轻安在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