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这么试过,现世中并无典籍记载招魂可唤死者之魂,可他冥顽不灵。
于是在那漆黑的殿中,殿上几盏孤灯,只映出他一人的影子。
他唤了许多声,可无人答他。
应当是不能罢。
谢浮玉瞧出他神色不对,伸手唤道:“含璋?”
似梦似真,陆含璋猛地回神,抓住谢浮玉的手,却不用力,嘴角扯出安抚的笑来,“师尊,刚刚在想晚饭吃什么。”
“噗嗤,我倒没想到你是个馋鬼,等会去饭堂看罢,对了,你的课业等回了惊鹤门我要抽查。”谢浮玉一边说着,转眼间,他们便来到置神像的空地上。
竹西宗的弟子总有些“直”,担心地上湿,还给那些神像底下都给铺了层布,于是一尊尊神像陈列在地上,放眼望去,好不壮观。
但旁边就是桌子,谢浮玉扶额,暗暗吐槽这帮弟子都能想到给神像铺布,为什么不挪到那张大桌子上。
他们来时,正有一个弟子倚在墙边打盹,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谢浮玉撇了撇嘴,下巴一扬,陆含璋便心领神会,走了上前,略施术法“唤醒”面前弟子。
那弟子“哎哟”了一声,摸着头向后看去,却无一人,转过头来,却见一黑衣年轻人站自己面前。
他往那人后面瞧去,正看到望舒长老,也不顾是谁恶作剧,当即正了神情,“望舒长老,神像都已收缴上来,请您看看其中的古怪之处。”
谢浮玉点了点头,他蹲下身,望着那吊门神,吊门神像与桃源镇上无异,谢浮玉道:“含璋,罗盘测测。”
“好。”陆含璋应道,他拿出罗盘,哪不防罗盘竟如失控般胡乱转,一如去桃神庙那般。
陆含璋皱眉,“失控了,兴许是神像过多,磁场异常的缘故。”
谢浮玉摸着下巴,问那一旁值守的弟子:“这些神像大部分来自于宗外?”
那弟子一愣,“对长老,不能说大部分,其实是全部,若非这次搜查,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谢浮玉也没想到,神像的数量远比他预期要多。
这吊门神竟能蔓延至修界,那么吊门丧是否也会在修界出现。
他拿起一座神像仔细端详,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奇怪,凡界时的神像并无异味,这味道像员外家的那香,但又比之淡些。
谢浮玉蹙眉,扭头询问,“小兄弟,你们宗内的四时清味是分给每个人的吗?”
他鼓着腮帮子同长老解释道:“四时清味是我们的密香,会在每年吟剑会时分发给宗中的子弟护身,长老怎么问起这个了?”
陆含璋道:“师尊可是有什么想法?”
谢浮玉看了他一眼,“你闻闻,这香味和你在钱员外府上闻的香有何不同?”
陆含璋乖巧地凑上前闻了闻,他这般动作,谢浮玉手捧着神像不好躲避,怀中便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没想到陆含璋的身上也香喷喷的,像山茶般清新。
谢浮玉颇为无耻地想,这味道可比神像的味道好闻多了。
陆含璋闻完,转过头来,不巧撞上谢浮玉的眼神。他眨眨眼,耳根却莫名红了,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同师尊拉开距离。
兀自调整了几番呼吸,他方才道:“师尊,这味道与钱员外家的香相似,但闻着要淡些。”
“嗯。”谢浮玉收回视线,若无其事般摆弄着手中的神像,“我原先以为去钱员外家的那个高人所给便是四时清味,眼下看来,那高人给的香应当还加了其他东西。”
陆含璋收回方才旖旎的心思,转而正色道:“既缺少了那东西,恐怕功效也会大打折扣。”
“你此言有理。”谢浮玉沉思,忽地想起来什么,扭头问那弟子,“你们这香是多久前发的?”
被点名的弟子歪头想了想,“快一年了吧,估计香味也该散了,明年又要做新的四时清味分发了。”
他有所不知的是,文竹此时已在提前制作那香。
谢浮玉垂了眼,同陆含璋双双对视,四时清味本就对吊门神的牵制有限,如今各户分发的香也快用尽。
那么眼下就是防备最虚弱之时,也就意味着,与之伴生的吊门丧会随时出没。
“可此处是修界,吊门丧只是精怪,兴许不敢到这里来。”陆含璋道。
谢浮玉摇头,“你没发现么,桃源镇上出事的每一户人家无一例外都供了吊门神,吊门丧与吊门神目前只能推测为伴生关系……”
“但,我自认为,吊门神与吊门丧应当是一个东西。一个负责祝愿,一个负责收愿。”
“所以,吊门丧一定会来这。”谢浮玉道。
“不行,我得去找文竹一趟。”谢浮玉说罢,起身便要走,却被陆含璋拉住,“师尊找文竹作甚?”他话语中竟蕴着些委屈。
谢浮玉心软了一瞬,没推开他,“听说宗主托她制作四时清味,我得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这样我们才能提前保护宗外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那我陪师尊一道去吧。”陆含璋道。
“好。”
“那个,长老看完了?”墙边弟子冷不丁插话,谢浮玉转过身,冷冷点头。
那弟子无辜地眨眨眼,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那长老慢走。”
“嗯。”
眼瞧着一黄一黑相携而去,他终于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这俩人之间的氛围怎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