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南厢房里进进出出,却未听闻一则关于那无头尸的消息。
谢到源曾夜里暗探过天工府。
府中确为卫青扬所说,并无异样。
只是宗主玄机子自他们来时便从未出面。据卫青扬解释,玄机子缠绵病榻,实在是无力面见贵客。
谢到源隐于树后,看着不断端入食盒的侍女,缓缓勾起嘴角。
“缠绵病榻,的确需要好好补补。”
姜念水百无聊赖地戳着柱子,指尖划过回廊立柱,柱面顿时多了一道新痕。
“怎么了?”谢到源看着她的手指。
“没什么,沾了点儿灰。”她在帕子上重重一蹭,指尖的黑痕却怎么也擦不下去。
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嘶叫。
“贵府的岐黄之术倒是别致。”谢到源倚着石柱,饶有兴趣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不知,这人还需要几日可恢复如初呢?”
卫青扬轻咳一声,“许是需要些时日,我入天工府这么长时间,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那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说能将他医治好?”宗南玉扯了扯嘴角,他研究药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可将一具无头尸救活的例子,这人怕是早已经死了,只是用一些邪术硬吊着魂,就是不知,这天工府究竟要干什么。
卫青扬笑笑,不再搭话。
午膳后,姜念水回房洗了半天,才将那黑痕洗淡了一点,她凑近指尖,这味道——
是火油!
“着火了!快救火!”
姜念水冲出房门,只见不远处冒起了滚滚浓烟。
看方位,是南厢房。
“火是从卧房烧起来的!”卫青扬站在火场旁,一袭白袍纤尘不染,他一边指导着弟子们灭火,一边皱着眉道:“医师说那人突发癔症,抱着自己的脑袋打翻了火烛想要自焚!”
一旁满脸黑烟的人连连点头:“我正为他针灸施咒,可他忽然站起,抱着那顶头颅将火烛打翻到自己身上。若不是我跑得快,就要同他丧身火——”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屋顶爆出一个洞,瓦片顺势落下。
紧接着,一颗头颅向众人飞来。
“是那无头尸的头颅!”众人受惊纷纷逃开。
那头颅张扬着三千乌丝,脖颈处不断滴着黑褐色的黏液,黏液所及之处,皆冒起淡淡黑烟。
“师兄,这——”姜念水瞪大双眼,这脑袋竟会飞!
谢到源紧紧盯着空中那物,眼眸微眯:
此人,已死。
姜念水默念口诀,剑指前方:“定!”
那头颅直勾勾凝视着姜念水,浑浊的双目一动不动,反应了片刻,飞速朝她袭来。
“念水,定魂咒无用,他已经死了!”
谢到源长剑一挥,阻拦住它的去路。
它眼神愣愣地转向谢到源,头上发丝开始不断飞舞,将断颈处黏液甩向四处。
“啊!”
一弟子来不及躲闪,右眼被黏液沾到,发出呲的一声,随即散开淡淡黑烟。
姜念水脚尖点过立柱,旋身避开黏液,右手贯力执剑朝飞颅眉心刺去,飞颅向后退去,谢到源飞身侧面刺去。
眼见就要得逞,那头颅眼球一转,将右眼弹丸从眼眶中迸出,弹丸蓄力速速朝姜念水打去。
“叮”
剑身与弹丸碰撞反射出一道金光。
谢到源的剑锋擦过飞颅耳后,几缕乌丝断裂,发丝下的耳朵正不断煽动。
他目光一紧,厉声喝道:“斩它双耳!”
姜念水剑身一转,刺入飞颅右耳接连处,霎时爆出一股腥臭黏液。
那颗头颅发出痛苦的哀嚎,像失去了方向般左右晃动。
谢到源反手一推剑柄,长剑向前一冲,将它左耳割下。
飞颅坠地时,脖颈断面涌出腥臭黏液,
“小心!”
谢到源拂袖将姜念水护在身前,凝神贯气为二人形成一道炁罩,身后,是一片残骸。
“你没事吧?”
姜念水眼神微闪,“没事。”
卫青扬鬓角流下一滴冷汗,语气诚恳:“二位,没想到竟能发生这般事,青扬给诸位赔礼了。”
二人对视一眼,谢到源轻笑一声,“卫公子不必多礼。只是,这邪物,你们天工府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这……” 卫青扬眼神闪烁不定,右手紧紧抠着腰间玉佩,他思索片刻,许是下定了决心,擦了一把鬓角渗出的冷汗,嘴唇蠕动着:“这…唉!谢公子,我自小入天工府,将这里视作我的家,今日,我…我…就算是大逆不道,也要替天行道!”
谢到源左眉一挑,朝着姜念水笑道:“哦?替天行道?”
“那,卫公子想如何呢?”姜念水微微偏头,一缕碎发拂过谢到源的左手,惊得他忽地缩手,姜念水看了他一眼,继而又抬眸盯着对面那人,忽又睁圆眼睛捂嘴轻呼:“莫不是,造出这邪物的人就是你师傅玄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