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子,你起来了吗?”聂夏兰焦急地声音穿过无线电响起。
叶浔扫一眼腕表,发现居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他连忙靠坐在床头,喝口水清清嗓子回道:“起了,早就起了。”
如此拙劣的演技,居然骗过了聂夏兰,也有可能是她压根来不及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你爸爸这两天总咳嗽,喊胸疼,结果去医院检查说支气管上面有个肿瘤。”电话那边隐约能听见叶温茂咳嗽的声音,聂夏兰叹口气,“现在他不愿意去医院。”
“怎么现在才和我说,我马上过去。”
叶浔套上衣服,抓起车钥匙直奔父母家。
从他有印象起,叶温茂就开始抽烟,从他小时候的一天一根烟到现在的一天一包半的烟,越抽越猛,越抽越多。
叶浔也不是没劝过,但是戒烟这种事不光别人劝,还要自己愿意。
就像一段感情,只有双方自愿才能促成良缘或破镜重圆。
他推开门进屋时,叶温茂和聂夏兰正在争执。
“我去干什么,是良性还是恶性,这都是命!”叶温茂说,“良性没关系,恶性躲不掉。”
聂夏兰声音哽咽沙哑:“你哪里来那么多歪理。先去治疗,剩下的我们再商量。”
“唉,有什么好去的,花钱费力。”叶温茂争不过聂夏兰,只能在餐桌前抽烟。
“你还抽烟!你命不要了!”聂夏兰声泪俱下,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叶浔一听,鞋都来不及脱,走进去拿走叶温茂嘴里叼着的烟,连同餐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全部丢进垃圾桶:“去医院。”
叶温茂被突然出现的儿子,吓了一跳,伸手想去垃圾桶捡烟。
“命都不要了,还要什么烟。”叶浔一脚把垃圾桶踢开。
他不敢多说,怕暴露心中的恐惧。
这种恐惧在四年前的每一天里,是无处不在的,是无孔不入的,是在江序舟身上,而在四年后的今天,它再次浮现,这次却是在自己父亲身上。
叶温茂不好反驳儿子,和聂夏兰抽泣地恳求,他犹豫片刻答应了叶浔。
*
医院的消毒水仿佛一把悬在头顶的剑,紧张的让人发疯。
叶浔办理了住院手续,但奈何今天是周末,医生不上班,所以只能先住院,周一再找医生商量治疗方案。
他回家给叶温茂拿了点衣服,去楼下生活超市买了点必需品,宽慰聂夏兰几句,临近晚上六七点回到病房。
叶温茂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叶浔断断续续地聊天,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睡着。
叶浔属实是有些睡不着。他走到住院楼外的小花园里找了个干净点的长椅坐下,脑海里不断闪过手机里查到的各种可能性。
他的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急诊。
叶浔去过急诊很多次,大多数都是托江序舟的福。
江序舟……
他的思绪开始混乱。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见过面了,以前分开的时候,哪怕没有见面,也会有两人的共同好友在闲聊中谈及对方,可这三四天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跟原地蒸发一样。
叶浔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它跳动得比江序舟快,比江序舟有力,他不受控地想到江序舟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的样子。
不是做过手术了吗?
为什么还会这样?
是手术没完全康复,还是有并发症了?
他不禁想到当初陪江序舟做心脏病手术前,签得一堆告知书,里面的并发症有将近十种。
……十种。
江序舟到底会不会是其中的哪一种?
他悠悠回过神,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往急诊走去,又莫名其妙地坐在急诊大厅的长椅处。
急诊大厅没有几个病人,医生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身后的儿科诊室有孩子哭闹的声音,说不上安静,也说不上吵闹。
这样的环境压抑、不安、恐惧。
叶浔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起身准备回病床睡觉。
突然,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护士猛然醒来拉过门口的推床,轮子滑过地板的嘎吱嘎吱声,压过在场的每个人心头。
叶浔的心脏不受控地急速跳动,呼吸不受控地急促起来,他站起身冲到门口,先看见推床上刺目的红,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太多血了,人怎么会吐那么多血。
“让一下!”旁边的护士喊了一声。
他茫然退后两步,呼吸瞬间一滞——
他看见江序舟了。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场景,也是他不愿意看见的场景。
“序舟……”叶浔喃喃道。
病床上的人仿佛听见似的,头偏了过来,乌黑的眼睛半睁着,灰白的嘴唇微微扬起,张了张嘴说了什么,随即身体一抽,又一股鲜血吐了出来。
叶浔忘记呼吸。
他听见江序舟的话了。
他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