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样?”蓝月女士的月球脑袋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简笔画笑脸,带着这个不合时宜的涂鸦,连她的声音听上去都欢快了许多。
“没问题。”衡念一口答应。
坐在她斜对面的红雾先生只是从那堆彻底将他面容覆盖的雾气中凝视着她。
他很沉默。
而这种沉默总会让衡念心头沉甸甸的,如同从一个已经忘却的噩梦中清醒一样,除了冷汗涔涔的后背之外,只在意识表层留下了浅浅的不适。
蓝月女士攥住了衡念的手腕,她很用力,压抑不住的狂喜和久别重逢的喜悦顺着她们接触的肢体流淌在两人的灵魂中,这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但那又如何?
她施舍又傲慢地做出了最后的警告:“……你已经共享了我的喜悦。”
“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喜悦有多么沉重。”她缓缓说,月球头颅的表面泛着不详的靛蓝之光,“如果,你敢耍任何手段……”
“我不仅不会让你好过,还会让你的那群朋友死去又复活,带着永恒的痛苦,孤独的徘徊在这个世界里。”
她的头颅停滞,攥住衡念手臂的手指猛地收紧。
“你明白吗?代价将不只由你一个人支付。”
“甚至……”她凑的近了一些,奇异的味道仿佛由金属、水、止痛药和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构成,诡异地弥漫在每一次胸膛起伏之间,她的月球脑袋无限放大,直至真的如同空中之月一般宏大,衡念的头脑深处传来不属于她的哀嚎,凄惨疯狂。
也许是觉得这份恐怖足以扼住衡念的灵魂,蓝月女士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时间也无法逃脱这份诅咒。”
衡念果断抽出了手,她面色平静,毫不在意眼前之人的威胁。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她冷冰冰地用一句话回复了对方。
蓝月女士的头颅停止了旋转,她伸出纤细脆弱的手,葱白般直而漂亮。
下一秒,她猛地摘下了自己的头颅。
皎皎的蓝月被她捧在手中她断裂的头颈处清晰可见撕裂的肌肉组织,粘稠的蓝血石油般缓缓涌出,落在白皙的颈侧,一路流下,集聚在锁骨处。
“我该怎么做?”衡念问,她有着紧张,但却并非因为眼前这副诡异地画面,而是为了那不确定好坏的未来。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喉管微微震动,悦耳的声音里夹杂着血泡翻涌的声音。
那枚月亮不断缩小,最后变得只有指甲盖大小,蓝月女士轻巧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它,手腕微抬,月亮便扑通一声落入了衡念的茶杯中。
“那就是吃掉它。”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干涩,金属机器般摩擦的声响不断传入衡念的耳中:“这里是不属于现实的虚幻之处,而那些代表着吞噬的举动……将会真正的改变一些东西。”
比如,权限的转移。
红雾先生沉默地听着一切。他同样抬起手,血红的液体翻滚着,沸腾着,大量的水汽从厚重到几乎实体化的雾气中蒸腾消失,最后凝结成了一颗不规则的深红血珠。
而他那被雾气遮掩的身体终于裸露在外。
细小而模糊的、不规则且无规律的空洞腐蚀了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可怜又愚蠢的莲蓬。
那些永不褪去的雾后,是一个残破的躯体。
水滴在空中漂浮着,表面不停地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折射出残忍的冷红光辉。
它轻飘飘地落入衡念的杯中,发出“啪嗒”的轻响。
“喝吧。”红雾先生说,那张被侵蚀的坑坑洼洼的脸紧紧盯着衡念,“你该醒来了。”
他的眼睛让衡念感到熟悉。
他的声音中有不再掩藏的、压抑着的痛苦。
以及渴求。
渴求一个……解脱?
衡念并不确定。
她举起茶杯,在她的花圃中观察着杯中的液体。
代表了蓝月和红雾的两种力量在她的茶杯里转换成了一种漆黑的色泽。
若隐若现的磷光落入她的眼中,这杯液体像极了一杯夜空。
她举起茶杯。
没了头的蓝裙女人和坑坑洼洼的红衣男人一同举起手中的骨瓷茶杯。
三人遥遥碰杯,一同饮下。
蓝月女士将热茶撒在颈间,她的皮肤被烫得通红,蓝血被稀释,淅淅沥沥地撒了一地。
红雾先生张开嘴,好不容易咽下的茶水很快从喉管处的破洞中流出。
而衡念,她只是和正常人一般,平静地咽下了热茶。
说实话,喝起来还真的有些像普通茶水,先苦后甜,带着点植物特有的芳香。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想要好好品味这杯承载着许多东西的液体。
……
然后。
清风吹起她的头发。
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面庞,这种感觉像极了遥远的、安适的黄昏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