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的意思是……”
柳成荫朝主位上的男子下跪磕头,他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跟师父坦白,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师父,弟子能不能将师叔赏赐的灵丹送给阿珩……”
主位上的男子正在雕刻一块成色尚可的玉石,闻言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冷漠开口:
“为师知道你在乎同门师弟的名声,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你身为蓬莱派的大弟子,除了云晚苓修为最高的就是你,为师对你的期望极高,希望你能在此次试炼大会上一举夺魁,你明白吗?”
柳成荫跪得挺直的脊梁被迫弯下几分,恳求道:“师父,阿珩是为了救弟子才受了伤,弟子不能置之不理,还望师尊成全弟子一点心意。”
柳不覆手里的刻刀歪了半寸,硬生生在玉石的左边雕花处划出一道痕迹,他看着玉石上的瑕疵叹了一口气,
“什么救命之恩?你们在外游历本就该携手共进退,他擅自作主改变上山路线本就是他的错处,反害得你白白损了三年修为,为师还没跟他计较,他还敢妄称是救命之恩,当真是司青衔的好徒弟。”
柳成荫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拱手行礼道;“都是弟子无能,师父莫要动怒,师尊教导自是极好的,阿珩此番属实是无心之失,倘若弟子早有准备也不会闯下如此大祸,请师父责罚。”
柳不覆冷冷地看着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徒弟,气得险些一口气噎死,当真是他柳不覆教出来的好徒弟,事事都在为他人着想,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这脾性真是随了司青衔和云诸那两个完犊子玩意。
“既然你铁了心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那便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柳成荫这才稍稍安心,他知道师父一向是不肯落于人后的秉性,此次下山历练险些铸成大错,师尊不追究是因为师尊本就不赞成众仙家非要分个高低这事,但师父最在乎的便是蓬莱颜面,既然一定要有人受罚,那便只能是自己。
他起身行礼时顺手将白玉瓷瓶搁在桌上,道:“弟子现在就去思过崖领罚。”
等柳成荫在思过崖领罚的消息传出来已经是三日后,桑宁刚得到消息就急匆匆去镜花台寻楼珩帮忙,正在温泉池里养伤的楼珩被桑宁的话惊得气息不稳,硬生生吐出一口黑血。
守在旁边的望尘见此状方松了一口气,“这是体内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楼师兄,你的伤怎么还未曾痊愈?!”
桑宁见状也顾不上柳成荫,她心有余悸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楼珩,这才发觉楼珩也中了蛇毒,他竟然一直忍到回镜花台才发作,真不知道该夸他顾大局,还是该骂他太傻。
她连忙从袖兜里掏出一株泛着金光的灵芝塞到望尘手里,“师兄,这是能修复仙根的千年灵芝,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望尘看着手里的灵芝,这可是万年难得一株的稀罕物,整个仙界仅此一株,还是因为桑宁及笄掌门才舍得拿出来的宝贝,他迟疑道:“这可是掌门赐给你的,阿宁,你当真舍得?”
桑宁只觉得这人蠢得很,再稀罕的东西也是死物,便催促道:“再贵重的物件也比不上性命要紧,师兄,你快用吧。”
望尘的治疗术是仙门翘楚,他用过的药材和奇珍异宝不在少数,但他还从未用过如此珍贵的药材,一时竟生出几分可惜,这等罕见的宝贝以后怕是无缘再见到了。
这一株灵芝融入温泉后不出半个时辰,楼珩周身那层淡淡的光晕逐渐消散,原本被腐蚀的那一处已经被完全修复,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望尘将法器收回的瞬间,池中的楼珩便睁开了眼睛,他从温泉池中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身后的长袍在水中漾起一圈圈水花,垂在身前的青丝末梢往下滴着水珠。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像是在忍受着断骨重愈的痛苦,又仿佛是在回味蚀心之痛,这种滋味怕是会让人终生难忘。
“师兄,你怎么样?”
桑宁急忙冲上去扶住身形不稳的楼珩,一旁的望尘瞧着楼珩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生出许多疑虑,按理说此等珍品能‘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为何在楼珩身上见效甚微。
楼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阿宁的宝贝可真不少,下回师兄可要惜命些,免得还要阿宁忍痛割爱。”
“呸呸呸,少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桑宁恨不得直接把他的嘴缝上,好端端的非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这厮一向不知道避谶,难怪每次下山历练都要带一身伤回来,气人玩意!
望尘翻了个白眼,直接拽过楼珩的手仔细搭脉才彻底放下心,轻笑道:“算你小子命好,要不是这株灵芝,我怕是要搭进去三成修为才能把你这仙根治好!我可真是要感谢阿宁,你小子以后不许再欺负阿宁,听见没?”
楼珩调息后感觉到体内灵力平稳了许多,幸好桑宁来得及时,否则这些年的修行怕是要废了,他理了理衣襟,笑道:“这是自然,桑宁别的没有就单单是灵丹妙药就数不胜数,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也就是掌门疼爱桑宁,柳成荫那小子就没有这种特殊对待,对了,你方才说那小子怎么了?”
应该是那株灵芝的功效此刻才发挥作用,楼珩那张惨白的脸好歹添了几分气色,现下看着不像是死了三天的样子,倒像是半死不活。
望尘观察了好一会才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万年灵芝这样的稀罕物怎么可能失效,肯定是师尊平时给这小子吃的灵丹妙药太多才会影响药效。
楼珩用清洁术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他此刻便要去思过崖,柳成荫身上还有伤,怎能待在思过崖那种鬼地方。
他拽住正欲离开的望尘,有这货在就不用担心柳成荫的伤势了。
“望尘,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思过崖将人带出来,实在不行我去求师尊赦免柳师兄的罪责。”
望尘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他真是想不通这人怎么总是圣母心泛滥,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柳成荫可是掌门最得意的弟子,将来恐怕掌门之位不会外传,只要有这份器重在,掌门自然不会让柳成荫出事,现在责罚他不过是要让他长个记性,下回再遇到此种情况绝不能再失了分寸。
“楼珩,你自己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管旁人作甚?当真是脑子成了核桃被门夹了,上一回你擅作主张师尊是如何责罚,你都诨忘了不成?”
桑宁此刻也冷静下来,师尊一向不喜掌门过于苛刻的手段,但掌门一向来不听旁人劝阻,因此师尊从不插手掌门教导弟子是用何种方式。
她直接翻手唤出腾云,打算去前山寻云晚苓,便对楼珩嘱咐道:
“师兄,你伤势还未痊愈,我去找云师姐,她刚出关应该还没去天脊山,你就在镜花台好生休养。”
楼珩却执意要跟着桑宁,蓬莱众人皆知此次试炼大会关乎蓬莱首徒的名号,定要在云晚苓和柳成荫两人中择其一,云晚苓虽不是个爱争爱抢的性子,但也会全力以赴,倘若现下央求她去救柳成荫,便是让她为难。
“大师姐怎会顾得上柳成荫,她现下正在筹备试炼大会,罢了还是我同你去!”
二人腾云而行,下面各处山峰大殿一晃而过,不过须臾就到了思过崖的山门前,楼珩看着守在山门前的两只瑞兽,心知掌门这次是动了大怒,往日掌门对柳师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连瑞兽都派出来守着思过崖,当真是不留情面了。
楼珩悄悄使了个隐息术将二人的气息隐藏,只是光凭这个怕是进不了山门,他拍了下桑宁的肩,颇为艰难地开口,“阿宁,你能打得过那瑞兽吗?”
桑宁极为认真地盯着楼珩漆黑的眼眸,郑重其事道:“打不过。”
这下完了,一个身负重伤一个打不过,别说进思过崖将柳成荫带出来,现下连山门都进不去。
楼珩蹙眉思考了好一会儿,他由衷觉得人就该认清眼前的情况,便斟酌道:“要不你去寻大师姐?”
桑宁:“…………”我还真以为你能说出什么绝妙的主意。
二人正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这是打算去寻江花朝还是云晚苓?”
楼珩浑身一震,这熟悉的声音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