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各门派的试炼大会就在月底，除了蓬莱的其他门派都对此次试炼大会极感兴趣，因为这次试炼大会参加的人选里有司渊仙尊座下首徒。

柳不覆恰巧路过负责试炼大会的昆仑山，他心想正好顺路就摘些柳成荫心心念念的白玉茶，那小子整日夸舜兮仙君的茶好喝。

他倒要看看昆仑山的白玉茶到底好在哪里。

柳不覆刚踏进积月殿的殿门，就听见洒扫的弟子正在议论试炼大会。

“小五，试炼大会你去不去？”

“当然去！玉阙真人的爱徒也会去，早有传闻，玉阙真人视他为珍宝，不惜耗费千年修为补好了小徒弟的仙根，那可是连蓬莱掌门都做不到的事，六合九州只有玉阙真人能做到修补仙根这等难事。”

“是啊，那可不是一般的重视，师父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世间罕见了。”

“这次的试炼大会，你必须夺得魁首，否则本尊绝不会轻饶了你，明白吗？柳成荫。”

柳不覆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成荫，心里一阵烦闷，他猛地一起身，陈年的头痛病又发作了，他只觉头疼欲裂，就连整颗心都是麻木的。

柳成荫看出师尊的难言之隐，只当他是有了烦心事，便擅自做主将师尊送来的茶奉上，斟酌道：“师父，刚才师尊他派人来通知试炼大会此次没有魁首之说，谁先取得北照山巅峰的蚀心草，就是第一名。”

“他这般轻易改了试炼规则，本尊这个掌门连知会一声都不用了吗？司渊仙尊好大的架子。”

柳不覆晦暗不明的眼眸盯着檀木书架上的一尊石像，那是司青衔在他及冠之日亲手雕刻的白玉石像，石像上的少年容貌五官很是精致，翩翩而起的衣摆和九天临凡的仙人如出一辙。

“师尊，那石像是何人送的？从不见师尊碰那尊石像，可那石像又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这是为何？”

柳成荫终于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柳不覆难得没有动怒，而是顺手将食盒搁在桌上，随口一说，“不是什么要紧物件，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罢了，本尊今日还要去千机阁，你在”

柳成荫上前打开食盒一看，食盒里装的是昆仑山的白玉茶。

师尊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柳不覆还记得，当时的司青衔灰尘扑扑的跑到他院里，大老远就喊着要送给师兄。

就连师父喊他，司青衔也没停片刻，带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敲响了柳不覆的房门，柳不覆打开门一眼就看到司青衔捧着这尊温润如玉的石像。

司青衔小心翼翼的放到柳不覆的桌上，还用袖子给石像擦了擦。

他视作珍宝的样子把柳不覆逗笑了，柳不覆故意问他，“既然喜欢，为何不带回去自己留着？”

司青衔认真的回答：“师兄，这是阿渊第一次亲手做的，雕琢得不够细致，师兄不嫌弃就好了。”

阿渊，这个渊字倒是应景。

司青衔当真成了柳不覆一生也挣脱不出的深渊。

无极真人成就了柳不覆，也让他重新坠入深渊，拜师学艺的四百年是他最痛的过往，可他心底很清楚，就算没有司青衔，也会有旁人，但他还是恨司青衔，到最后一刻也不能释怀。

镜花台有一处自九天悬挂的瀑布清泉，瀑布是瑶池下界形成的分支，也是蓬莱最圣洁的一池泉水。

司青衔每日都要到瀑布下打坐入定一个时辰，他用自己的方式平静心神，这一个时辰里，他会微观天下众生来调理心气，他看到的众生或是安居乐业，或是苦不堪言。

司青衔微观天下芸芸众生，却从不行普度众生之举，他所修之道乃是继承无极真人一脉的无情道，师父曾说过天下一切皆有命中定数，就如书上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在遇到楼珩之前，司青衔虽谈不上清心寡欲，但也是看惯生死轮回的淡泊性子，仙界人人皆知玉阙真人所修无情道，勘破红尘俗世。

直到司青衔修成半神之身的第三日，他途径不周山，因为遇见饕餮而不得不暂且住在不周山附近镇上，最后不仅没捉住饕餮，还捡了个可怜兮兮的小瞎子。

司青衔这一生不曾对任何人心软，唯独面对楼珩，他一次又一次心软。

千年未动的凡心，动过一次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楼珩刚到蓬莱的时候，瘦弱胆小还很怕人，司青衔又没带孩子的经历，头一次给楼珩穿衣裳搞得手忙脚乱，连自己会念诀更衣这回事都忘了。

也有人建议司青衔将楼珩送去专门照顾仙门遗孤的慈善堂，等他及冠再带回蓬莱也容易教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司青衔当真动过将人送走的心思，可当他看到瘦弱的楼珩蜷缩在软榻后的夹缝里，他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司青衔在楼珩面前蹲下，他摸了摸楼珩的头，楼珩却像只谨慎的小兽，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那一刻，司青衔决定亲自抚养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小徒弟。

一旁的楼珩沉默片刻，直接抬手一掌破开了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瘫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柳成荫，从前的柳成荫是何等傲骨凌然，一向是不骄不躁却又要强的性子，整个蓬莱除了云晚苓，最心高气傲的就是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