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在那一瞬间抬头,岳桑才明白惊艳才绝四个字原来是这般,竟然有人能生得如同流照的月华,如空里流霜,如汀上白沙,温凉清远。
她那时晕晕乎乎地听着哥哥跟他介绍自己,“这是我的妹妹岳桑,喜好驯马,让裴兄见笑了。”
裴湛先向她施以一礼,“在下裴湛,岳姑娘幸会。”
她还是愣着,这人竟然生的这样好看,愣着忘记了回答。
直到岳新的一声桑儿,才将她的魂唤回来。
“是,小女岳桑,裴大人有礼了。”她翻身下马,潇洒而又利落,落地时轻盈而灵巧,颇有几分炫技的姿态。
岳新一边抱怨着岳桑不懂事,一边让岳桑把马牵过来,让裴湛试着骑一骑。
传闻中汗血马性烈不好驾驭,岳新的这一匹更甚,岳桑将这匹马用草原上牧民熬鹰的办法熬了七天,这马才勉强服了她,由她驱使。
裴湛只身走向那匹浅棕宝马,岳新还在跟裴湛介绍马,“这马性子刚烈,最讨厌旁人摸它的头……”
而那一边,马儿已经乖乖地将头伸过去,任凭裴湛抚摸,甚至将头低到他手里。
“确实是一匹好马。”裴湛道。
“既然宝马认主,那更说明裴兄跟这匹宝马有缘,有道是宝马配英雄啊。”岳新也是十分惊诧,谁都不理的这样一匹马,竟然乖乖认了裴湛为主。
“既如此,那便多谢了。”裴湛翻身上马,便策马远去了。
隐约听见兄妹二人的谈话。
“哥哥,你怎么不为我多留裴大人一会儿?”
岳新挣开她,“胡闹,裴大人是有家室的人。”
楼见语听完这一段经历,笑着望向裴湛,“哥哥,你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裴湛哭笑不得,“夫人这是吃醋了?不如我们将这匹马卖掉了去。”
楼见语心里有些舍不得,“一匹汗血马也是难寻,你还是留着,以后万一被皇帝追杀也好跑的快些。”
裴湛笑着看着她,“小心一语成谶。”
他想了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认真道,“小楼,你觉得我如何?”
楼见语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猝不及防,“为什么这么问?”
他眼神专注,眼里有藏匿不住的情绪,她看不明白,只是听他说,“今天岳新让我见了他的妹妹岳桑。”
他站起身,敛袖站在窗前,目光望向远处的望楼,“岳新似乎有意撮合我与他的胞妹。”
楼见语听罢只是稳稳开口,“你不能娶她。岳新是你的怀疑对象,你如果与他有了姻亲关系,你恐怕再也查不清当年的事了。”
裴湛转身问楼见语,“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我只是在奇怪岳新怎么知道你我不是真的夫妻的”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不娶那岳姑娘,我照旧,你若娶了岳姑娘……”
“不会,我不会娶她。”裴湛打断她,“你可愿意嫁我?”
裴湛很少外露自己的情绪,可这时,楼见语分明看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脆弱和慌张,连问话的时候也有了两分小心,“你若不愿,我就……”
楼见语用书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愿意。”
在楼见语的认知中,嫁给裴湛似乎理所应当,但是又很意料之外,因为确实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冷清的人,也会有慌张的时候,会因为他人的出现,而变得迫切起来。
迫切得想要抓住一个人。
裴湛这才宽慰地笑了。
拿下她用来捂住他的书,将她抱在怀里。
楼见语将他推开,裴湛不解,但是还是照做,“你看,我为你找来的新书。”
“你从何处得到的这几本书?”裴湛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声音有几分冷。
他端详着这几本书,是姜之望的真迹,甚至不是照本,就是原本。
“你不在这几日,”楼见语指着墙上的图样说,“我让杏姑帮我找了一个活计,替别人画屋舍的图样,这几本书是我跟他们换的。”
“不过人家都是暂时借给我的,日后誊抄完了还要还回去。”
楼见语把书往裴湛的怀里一塞,“你快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好好好,”裴湛伸手接过书,对于楼见语的不解风情无可奈何,他甚至有些怀疑楼见语是不是将自己只是当作一个好友或者知己,而并非爱慕之人。
不过有一点让人觉得生疑,那就是楼见语做工的那几户人家怎么会刚好就有裴湛所需要的书呢?
按下心中的疑惑,裴湛跟楼见语一起看起书来。
他指骨断过,不宜握笔,所誊抄书册的事只能是楼见语来做,但是有时候书上的蛛丝马迹不一定在文字中,还可能在书页里,所以,他先看,楼见语将他看完的再誊抄一遍。
夕阳落下,天色渐暗,光从窗外透进来,裴湛执卷,坐的笔直端正,楼见语则在一旁,细细执笔抄书,抄到关键处,二人会心一笑。
岁月静好。
不巧,很快被打破了。
“传陛下口谕,宣裴湛入宫——”老太监嘲哳嘶哑的嗓子透过窗,硬生生地传进来。
即将来临的,不像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