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菱蕊无需掺和。
温芷筠猛地勒住缰绳,马蹄在泥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将还在发颤的菱蕊扶到路旁。
她嘱咐道:“去找我大哥,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他,只告诉他。”
言下之意为:不要告诉温晋。
不等菱蕊回应,温芷筠已经转身冲向裴家的马车。裴家侍卫见是温芷筠,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没敢阻拦。
她一把掀开车帘时,正撞见裴砚之匆忙收起一幅画卷,他轻咳一声,“找我有事?”
一滴汗珠顺着她尖俏的下巴坠落,“嗒”地一声砸在马车地板上。
“温棠梨有危险!”她气息未平,鬓发散乱,几缕湿透的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裴砚之眸光一凛,方才的慌乱神色瞬间褪尽,他拾起横刀,跃下马车,“方位。”
“西北边。”温芷筠喘着气,“刺客至少两人,擅隐匿,箭术。”
她将自己观察到的全部都告诉了裴砚之。两人的动机不算小,逆着队伍而行,引起多人侧目。
当温棠梨站在树后时,已经将脑海中纷乱繁杂的思绪排除。
她凝神静气,打量着左顾右盼的蒙面壮汉。
此人身高六尺,虎背熊腰,手臂能有温棠梨的大腿根那么粗。
“找到你了!去死吧!小丫头!”男人陡然一转,一双怒目圆睁,紧紧盯着温棠梨,下一秒,他如同一头黑牛一般,反握匕首朝她刺来。
“唰!”
温棠梨向他撒出大片辣椒粉,男人除了眼睛,其他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血丝瞬间爬满他暴突的眼球。
“咻!”一根藏在温棠梨手中的银针向他飞射而去。
“呵呵,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男人偏头躲过。
匕首横扫而过,温棠梨身侧的树皮悍然被削去半块。
两人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温棠梨从小身子骨弱,没有习过武。这还是上次遭了刺杀,她才开始慢慢研究了些自保的手段。
男人抹着眼睛逼近。
“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他吐着带血丝的唾沫,“躲了这么久,让爷爷我好找啊。”
温棠梨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断枝才惊觉冷汗已浸透中衣。
“我给你两倍的银钱,别杀我。”温棠梨试图收买他。
当然结果自然是不可能的。
“小娘子倒是阔气。”
温棠梨孤注一掷,“三倍!三倍价钱!”
“可惜爷爷我接活,讲究得就是一个信誉!”男人抬手。
温棠梨猛地扬手,最后一包辣椒粉在空气中炸开一片猩红的雾霭,她甚至来不及看结果,转身就逃。
却见男人突然扯下蒙面巾一挡,他已有了防范。
“去死吧!”那声暴喝近在咫尺。
温棠梨仿佛已经感受到匕首刺入皮肉的锐痛。
她下意识闭紧双眼,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未至。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从耳畔掠过,随即是利器入肉的闷响。
温棠梨惊愕回头。
一支羽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箭簇从喉结处透出三寸,滴落的血珠在夕阳光下像一串血玛瑙,簌簌坠落。
壮汉不可置信地低头,轰然倒地时,露出了后方持弓的裴砚之。
他玄色衣袂沾着泥浆,却遮不住周身肃杀之气。
“你可真是招人惦记。”
温棠梨跌坐在枯叶堆里,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裴砚之走近看她,那双向来沉静的杏眸此刻盈满未散的惊悸。
发间还挂着半截枯枝,随她的喘息轻轻晃动。
“还能走吗?”
温棠梨咬紧下唇,双手撑地想要站起,却发觉双腿软得不像自己的。
膝盖刚离开地面,便又重重跌回枯叶堆中,激起一片细碎的尘埃。
看来行为已经告诉了裴砚之答案。
下一刻,温棠梨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稳稳捞起。
裴砚之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拎起一只受惊的猫儿,她单薄的身子在他臂弯里轻得惊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年身上浓厚的沉木香混着泥泞与血腥气钻入鼻尖。
她下意识攥紧了他的前襟,又在意识到时慌忙松开。
“我刚刚好像差点死翘翘了,裴砚之。”
他唇角微扬,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得意,“我来得够及时吧?”
温棠梨没有回答。
裴砚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暮色沉沉,林间的血腥气渐渐被夜风吹散。
温阮带着侍卫将整片密林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只寻得两具刺客的尸首。
一具被温芷筠的一剑贯穿心口,钉在古树干上;另一具喉间插着裴砚之的羽箭,仰面倒在血泊中。
翠微抱着膝盖蜷在树洞里,直到听见熟悉的呼唤才敢探出头来。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这半个时辰,她简直难熬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活着不好吗?非要来送死。”温芷筠甩去剑上血珠,冷眼看着侍卫们收拾残局。
温阮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忽然叹了口气,“可惜都死透了。”他蹲下身,用帕子裹着手翻检刺客的衣袋,“这下可查不出幕后主使了。”
裴砚之正给温棠梨披上大氅,闻言轻笑,“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