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浮现了那天坐在桌子对面，身子在幽暗中朝着他，始终缄默地朝向另一边。

紧绷的嘴角，像一个影子。

但现在……

他勉强地笑了笑：“没事。”

不想让他不高兴。哪怕是一小会。

“陈长见。”

周秋山一点点向他走了过来，那股浑然天成的威压难以忽视。

陈长见被迫抬头望向了他：“嗯？”

“你喜欢我吗？”

“啊……”陈长见咬着牛奶的吸管脱离了嘴角，他保持着一个角度呆滞地望向周秋山。

周秋山的眼神瞬时落寞，语气像在指责他是个负心汉：“你迟疑了。”

“咳咳咳咳……”

血气又一次瞬间上涌，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迟疑啊！谁会一点征兆没有问别人这种事情？？

“明明是你咳咳咳……问得那么突然。刚才在发呆，昨天没睡好……”

“你告诉我在想什么，我就不生气。”

这人简直就像能随时猜透他在想什么。

“演出的事。”

“不想去吗？”

好像也说不上不想。露一面的事，要是一直拒绝就显得很奇怪。

以前也有同学在需要露面的时候硬要推脱，出于什么心理陈长见也去问过。他们的回答向来是“不想”。这份“不想”一般出于对“错误”的恐惧。

但陈长见一直觉得自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毕竟是人，就算犯错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控制到错得比别人少，那就算是成功。

至于露面时的行为与言辞被怎么看待那是别人的事，具体的，那是他自己才知道。

可现在，如果一直铺天盖地地被审视……

他对这种事情产生了一种反感。

周秋山与他不同。他的关注度是他的千百倍。

这个人在想什么呢？

“你每次演出的时候都在想什么？”陈长见对着在自己旁边坐下的周秋山问道。

“不出错。”

“我问的是你的感受。”

周秋山呆了一瞬。

“为什么问这个？”

瞧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陈长见连忙说：“没有。”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半晌周秋山开口道：“没什么感觉，应该大概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陈长见回过神：“每一次都是？”

“一开始不是，后来一直都是。”

陈长见想了想，附和道：“这样。”

周秋山垂眸：“你不想去就拒绝。”

“不用。”陈长见说，“你先去写，让我看会电视。”

陈长见心不在焉地偏过脑袋，面前人还是没有动弹。

“你先去，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面前的人影僵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过了几秒，氛围安静得有点奇怪了。陈长见察觉自己话里的不对劲，视线慢慢移过去。

周秋山远远站在餐桌前，背对着他倒水。半晌，他话里似乎带着点埋怨：“有话好好说。”

陈长见一激灵，结巴道：“我……我没。”

“别撒娇。”

“……”

他转身就走了，陈长见欲言又止：“杯……”

门打开，人脚步紧凑又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拿走了桌上的杯子。

-

文化艺术节从那天的下午开始，来参观的人不少，也是远中宣传的好机会。当天有学校的竞赛科技成果展示，社团活动观摩等各式各样的活动。平日里安静的学校里人山人海，偏偏还下起了大雨。

蒲欢上午就叮嘱道：“下午六点的时候演出的同学集合，不能记错时间了！今天学校开放，有很多人进学校，同学们注意安全！”

三班的话剧最后同学们一致投票敲定了角色。他们选定了时芝芝演女主，兄弟伙嘴一说结果最后还真是张弓演得野兽，不过最有特色的当属徐正志演的那个圆滚滚的烛台。

一群人勤勤恳恳地围在一起练了一下午台词。陈长见就最后亮个相，台词也不多。中途被叫到礼堂彩排了一会，然后一直到晚饭时间他们才歇息。

正随便嚼着面包，就有其他班的同学在门口叫人：“陈长见、周秋山、张弓、赵树、蓝一凡、时芝芝……”

来人又说了好几个名字，“这些同学过来拿一下你们的信。”

吃过晚饭大家正等着晚会开场，教室里人正多，这一叫狭窄的空间就直接沸腾了。

“什么信啊？”

“艺术楼下面匿名写信啊。”

“我靠，谁要跟我表白？！”

张弓和赵树各一封。他们朝另外两个没有，正艳羡地看过来的人摇着：“看到没，看到没，哥也是有信的人了！”

邓潇一和徐正志不屑一顾：“你往你后面瞧瞧呢。”

他们转过身就发现陈长见拿了一把。正惊得下巴合不拢，回到位置上再转过身，周秋山桌上就堆了一叠。

“……”

信封里面是折叠起来的白纸。

陈长见把周秋山的信敛好，给他塞进了抽屉里。

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活动，貌似是今年才开始的。

“哪个社团的啊？现在还能去吗？”

“不知道，估计都没纸了。”

“妈的，根本不知道有这个活动啊，宣传做得一点也不好！”

帮人把想说的话送到别人手里，话传到，但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陈长见含着一根棒棒糖，信手拆开看。

【希望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注意学长很久了，真的太优秀了。】

【祝你和周秋山百年好合！！！】

【这么多人看你很困扰吧……】

好像和论坛上的话大同小异。

陈长见看完之后又折好放了回去。酸甜在口中持续炸开，忽然他突兀地咬断了糖。白棍滚在了地上。他弯腰捡了起来。

同时，张弓发出了一声暴呵：“卧槽卧槽卧槽——”

“怎么了？”

发现引人注目之后张弓又小声了一点，手抖着向他们展示：“我的上面写的是‘认识学长很开心’。刚才邓潇一跟我说右下角那有点笔压的痕迹我还不信，然后……”

他指着用铅笔狠涂过的白纸。

写着“叶”。

“我也要脱单了！”张弓连忙拿手机找出聊天框，“那天我们加了联系方式的，让我酝酿一下……”

邓潇一奇怪道：“卧槽，真的这么快？”

徐正志边摇头边附合：“爱情就是这样，来了挡也挡不住！！”

紧接着，赵树也发出了一声嚎叫：“尼玛这居然不是我女朋友写的！！”他半瘫在椅子上，“我完了。”

旁边人奇怪地询问：“为啥，不就能证明你小子有魅力吗？反正她又不知道。”

赵树魂都散了：“我刚刚给她说‘我收到了’……”

教室里被这些信弄得热闹非凡，陈长见津津有味地看着，笑够了又从他们那边收回来，看着自己手里这张。

上面写着：

【还是我】

字迹有点扭曲，需要仔细瞧才知道写得什么。

陈长见低头看了片刻，把纸张揉了塞进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