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山带吉他回家是为了练歌,陈长见听着像是自己没听过的。问了之后才想起来之前欢姐在班会上说了文化艺术节的事。
这是远中每到下半年的大事,每个班还会邀请一定名额的家属进校。
三班报名了个话剧,还不知道能否选上。这段时间每周的社团活动时间都拿来筹备表演,邓潇一就忙着主持这件事。
那天邓潇一在班会课上宣布了投票后的决定:“那我们选好了,就演《美女与野兽》。报名的同学来说一下报名的角色,然后我们投票。”
“怎么说这个野兽也得是我才比较合适吧。”徐正志顺走了他桌上的剧本。全英的台词,主角的词量大,一下选角的范围就缩小了不少。浏览了一下,他直摇头,“怎么全英的?压力有点大啊。”
张弓正埋旁边改试卷,红墨水蹭的满手都是:“野兽确实你合适。反正全程都带个头套,最后让陈哥去露个脸,效果绝对好。”
赵树从甜蜜蜜的手机里抽空瞧了一眼张弓的试卷,顿时就不笑了:“数学起码都能考年级前二十了还在学,妈的给我整得压力好大。”
后者对他说:“你问问旁边的大佬学不学。”
陈长见手里的作业都快改完了,余光发现他们看着他,便摘了耳机问:“什么?”
这时徐正志指着张弓的试卷:“要不这样,张弓去,都不用头套了,这就是个野兽——黑马。”
“哈哈哈哈哈哈……”
张弓也不恼,对陈长见说:“陈哥把你化学笔记借我下。”
“好。”陈长见低头翻抽屉。
邓潇一发现自己差点就忘记面前这尊佛了,连忙对陈长见说:“陈哥!你怎么也不吭声。美女与野兽,你演美女还是野兽?"
陈长见把笔记递出去,然后头也没抬:“我演‘与’。”
“?”
他继续整理试卷:“我不演,你们去吧。”
“啥?你不演,周哥又被叫去单独排节目了……”邓潇一摸着下巴思考着,“难道欢姐也给你派了任务?”
是派了,蒲欢让他去主持,但是陈长见拒绝了。远中的活动向来是高二挑大梁,今年就轮到了他们,之后范海也没放过他。专门找了陈长见让他去,但他还是找了理由推掉了。
“为啥啊。”
“想学习。”
外面下着连绵的小雨,陈长见托着下巴望向外面。窗台前的银杏叶掉光了,露出了下面密密的人群。雨下得不大,许多人都没有打伞。
他说谎了。
之前去参加这类活动,陈长见既不排斥也不喜欢。老师让做他就去做了。在他心里,一千个掌声和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好像不太喜欢。
邓潇一当时没说什么,但之后没少找陈长见。当他第四次对陈长见说:“那结尾的时候扮个王子?”
陈长见终于从利落的拒绝换为叹了口气。
“我们服装特帅,那天我和欢姐都说好了,就差人了。”邓潇一见有希望,连忙对着旁边的周秋山说,“周哥你快劝劝陈长见。”
自习课,台上没老师,大家都静悄悄的。
邓潇一猫着身子又转了回去。周秋山一直都在听,发点到他之后,他斜眼瞧着陈长见。
“他不想去就算了吧。”周秋山说。
邓潇一猛地回头。表情是“你咋回事?”
然后,这人不紧不慢地接着说:“虽然好想看。”
“……”
徐正志也靠了过来,说着:“就是,去嘛陈哥。”
陈长见本来就是个好说话的,下定了决定现在都被他们说得有点动摇。他朝张弓那望一眼,犹豫道:“张弓不演得挺好的吗?”
“陈哥你知道我们节目是要投票才能有机会参选。这是班集体的荣誉!”
陈长见最终叹了口气:“一顿饭。”
徐正志在旁边幽幽道:“一顿哪里够,两顿刚刚好,三顿是兄弟。”
陈长见平时放学要和他们排练节目,周秋山为了防止扰民后来都在公司练了回家,这下除了休息日两人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那天难得两人在家碰着面了。陈长见去问了周秋山要表演什么节目。
他能猜到是唱歌,但他很好奇唱什么。
结果,周秋山那货声音从房间悠悠传来:“亲我两下就告诉你。”
陈长见:“不行。”
“那陪我睡觉。”
“……”
“我一个人睡不好。”
到底在找补什么?
陈长见腹诽了一句。
他拿遥控器的手顿了下:“你想得美……”
语气理直气壮,脸却红得不行。
“你去和别人演戏。”周秋山慢吞吞走出来,一副好整以暇地模样,“我会吃醋。”
这语气和表情都瞧不出来是吃醋的样子。
但陈长见问:“……真的?”
周秋山没憋住轻笑了一下,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嗯。”他接了起来。
似乎怕陈长见忘了一样,周秋山没有走开。
高挑的身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明明房间这么大,这人就要在这里接电话,像是有意遮挡面前的电视机。
陈长见盯着他的小腿发呆。腿型直,是具有力量感的薄肌。应该是平时练舞练的。陈长见向上瞄了一下,发现周秋山盯了过来,他连忙移开了视线。
“也没什么事。下周我们学校有文化艺术节,爷爷你来吗?”
听到这陈长见如梦初醒。
“是,学校邀请。”
何老头。
很久没想起来这个老头子了。
自从爷爷去世,除了路上偶尔碰见打个招呼,似乎和这几个以前经常见的老头子的交际也少了很多。
是他把周秋山领过来。周秋山没来之前是怎样的生活来着?
陈长见环顾了一圈,虽然一开始说是费用他管着,可是不知不觉周秋山总爱买东西回来,而且他一买就没个定数,总觉得这缺那也缺。
本来空荡的客厅和冰箱现在变得热热闹闹的。
最初自己是怎么想的?是室友可以相互照顾?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他们在一起了。
何老头提到周秋山的次数很少,但总是满眼骄傲。
“小胖胖人乖,特别优秀的。”他是这样说的。
这算什么?何老头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这件事?
陈长见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了一丝愧疚,见周秋山把电话挂了,问道:“是何老头?他要来看演出?”
“对,他前段时间去跟老年团去旅游了。”周秋山还是站在他面前没动,“说抱歉没来看我们。”
陈长见低头想了想,说:“行,到时候很多家长都会来。”
他继续把视线放在电视上。其实演得什么陈长见已经不知道了。他心里在想另外一回事——
和周秋山在一起算是草率的事情吗?
确定关系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些事?
当时,就像被什么推着挤着需要迫切的答案一样,好像很害怕谁把他抢走……不是抢走,是害怕失去他。失去现在这样的关系。
但是,这是正确的事吗?
阿伦对他说的那些事情,仍然没有知道具体的原因。
周秋山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陈长见打量着正垂着头回消息的周秋山。头发只吹得半湿半干,碎发撇向了一边,露出了拆线后仍有些明显的伤口。
这么想来,自己真是贪心。
……
人影还在前面挡着。
“在想什么?”
陈长见抬头。
周秋山狭长的眼睛眯起,像狐狸一样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你什么事都会写在脸上。”
有这么明显吗?
陈长见瞧着他。
周秋山哪里又不是。现在随便谁来瞧都发觉他心情很好。像个小孩一样正在故意挡着他。
好像交往了之后周秋山也变了不少。
之前他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