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接通的时候,沈逝水还喘着气,脸上染着红晕。
“是跑回来的吗?”周遥川笑道,“也没有那么着急,先喝口水休息会儿。”
“太久没见到周老师,您还是那么温柔。”
沈逝水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去接了杯水喝。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带来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他是怎么拿起了玻璃杯子,和台面轻轻碰撞,去接了水,站在那里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下半杯,发出轻声的感叹,再端着剩下的走过来,拖鞋和地板稍微摩擦,发出细小的声响。
“周老师,我回来了。”
沈逝水擦擦汗水,唇角洋溢着笑意,“虽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但光是看到周先生,就感觉很开心。”
周遥川张着嘴,那些本会在喉咙中打个转再咽下去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也是。”
“你直抒胸臆时的样子真是……”沈逝水捂住嘴,指尖微微绷着,忍耐住想透过手机钻过去冲动。
半晌,他才叹口气,追问起周遥川这段时间的旅程。
“大西北的雄奇壮阔,到今天想起来也感觉不可思议。”
“那香水回头给我留点,我也想闻闻。”
“上回的羊肉是真好吃,绝了,南方倒是少……山羊肉是另一种味道,不一样呢。”
“吃好喝好,平安健康。新的一年也是同样。”
就这样闲聊着,竟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周老师,说到熬夜跨年……”沈逝水摸摸下巴,“我研究过了,我们过年去看打铁花吧!”
周遥川乍一听见,半晌反应过来,“嗯?铁树银花的那个打铁花?”
“也许是吧……总之是项非遗,算是民间的焰火。我们准备用高速摄像机加上防烫的外壳,用上滑轨和摇臂,把这个场面更好地记录下来。”
“考虑飞无人机吗?是不是容易误伤?”
“毕竟是铁水,我们买了穿越机,不过人可能不够用。其实摄像机也有风险……”沈逝水叹口气,“但留下美好,也是艺术工作者的任务之一嘛。”
周遥川看他这幅痛心的小模样,禁不住笑起来。
“我要什么时候到,到哪里?”
“大年三十前到河南确山就好,等确定后我给你定位。”
“河南……可以,顺路。那我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不过周老师还是早些过来的好,否则路上一定会堵。”
周遥川点点头,“确实。”
沈逝水拿了吉他过来,想给他弹一段儿。
或许在晨昏线以东的人们都在热闹地庆贺。但此时此刻,两个人的世界中只有他们,沉浸在属于他们的旋律中。
沈逝水等待最后一个音符慢慢消失,拳头按在胸口,“周老师,那时我说,我的歌在这里。但现在,这里都是与周老师有关的一切。”
周遥川的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如果我想听的话……不如,用歌曲唱出来吧。”
“周老师会听到的。”
沈逝水随意地拨着弦,带出段有点耳熟的旋律。
“这个旋律是不是……”
“在阆中。”沈逝水见到他微微皱眉,立刻解答道,“那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这里还有更多和周老师有关的曲子,我都会找时间认真记录下来。”
周遥川看着屏幕中的人,仿佛看到他身上迸发出生机勃勃的灵气,绘制出悦动的五线谱来。
“周老师晚上还要继续写文章吗?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任性,打扰你的节奏了?”
“文章总是会写完的。但人,还是该珍惜这一刻。沈先生,我想……就这样开着视频,各做各的事情也好。就像之前那样,让我知道你就在旁边。”
“会让周老师感觉更加文思泉涌吗?”沈逝水笑,“如果真的等到十二点,会不会太久?”
“没关系,谁要是累了想休息,说一声就好。我想我们没那么生分。”
“周老师真的……太贴心了。能遇到周老师,还能和周老师走的这么近,真是几辈子的福分。”
各自的手机插着电,直到周遥川打个哈欠,困劲儿上来扛不住了,他主动告诉了沈逝水。
“提前祝沈先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周先生。睡个好觉。”
这一刻,不管时间如何流淌,当下即是刹那,我们共同跨越了时间的界限。
周遥川狠狠心摁掉视频,在床上蜷缩着身子。
好想和他在跨年的时候深深拥抱——想他,也想能与他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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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逸明主动问好“新年快乐”,两人开启了今年的第一段旅途。
“如果顺利的话,很快能抵达山西境内,我们也差不多该分别了。”
“吕老师还会留在兰州?”
“嗯。回兰州收拾收拾,快到春节我再回趟东北。周老师春节回北京吗?”
“不回了,和暗潮老师约好见面拍摄。”
吕逸明的余光瞥了他一眼,“能有暗潮老师陪着,周老师这条路也不孤单了。”
有些话没好开口,但背井离乡,也并不一定是坏事。
数日后,这辆跑南闯北的越野慢慢停到车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