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她就更沮丧了,摇头道:“我爹说我是念经魔怔了,什么样的好人家也不肯嫁。”
钟令明白了,这是还不想嫁人,但是观她眉宇之间,又毫无困顿之色,猜测她心中已有了应对之法,便笑道:“你方才批评我们的那句话,让我想起来一位娘子,若有机会,便要引见你们认识。”
钟韫笑道:“那我就等着十五哥为我引见了。”
钟令想想便道:“后日休沐,叫上十哥与十三哥一起去山上打兔子吧,我答应那位娘子要送她一顶毛毡帽,打了兔子给你也做一顶。”
“那我要灰兔的,白色的不耐脏……”
……
入秋山苍水冷,猎物也都要藏进深林里过冬了,钟令常年打猎,寻得个打猎的好去处,便与友人约定了在学宫七里外的山脚下见面,其处有山泉流经,又有长亭几座,时常有人于此歇脚或游玩。
钟令与十郎各自骑了一匹马,载上了钟韫兄妹二人过去。
离那几座长亭还有段距离,就看见其间热闹非凡,远不止松风社那几人,钟令还想看清楚些,就见亭中人都次第散去。
等靠近了便看见只剩松风社的几个与会娘及崔友诤的妻子等人了,见到他们,会娘率先笑道:“终于来了,我们可等着急了。”
钟令在马上歪了歪头,将身后的钟韫现出来,“我这妹妹方才就问我,亭中两位神仙姐姐是谁,到了才知道是会娘与嫂嫂啊。”
崔友诤之妻严灵斐掩唇笑了起来,“怪不得夫君总叫我防着令之,他这嘴啊,天下的菩萨也要被他哄下凡了。”
钟令跳下马,将钟韫接下来,等钟令一一介绍了众人,三个女孩子立刻就站作一团说话去了。
会娘含笑看着钟韫,“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女子将这道袍当做常服来穿的,我看妹妹眉眼悠远,姿态飘然,真有几分仙姿了。”
钟韫并没有多么绝色的容颜,然而会娘这句称赞在她听来却尤为真诚,便笑道:“会姐姐谬赞了,我看姐姐与嫂嫂才是气质不凡,姐姐清丽大方,嫂嫂秀美温婉,让我看了且不免心生爱意。”
严灵斐失笑,挽着她的手:“看着是个仙人,怎么生了这样一张巧嘴,真是与你兄长学坏了。”
钟令还在给马喂水,一听这话便不同意了,“唉,说真话嫂嫂竟不爱听,罢了,往后见到嫂嫂我只管闭上嘴合上眼,一个字都不说了。”
几人都因这话哄笑起来,大家都是年轻人,在亭子里烤着火吃了几口热茶很快就熟了起来,三位娘子更是相见恨晚,彼此交换了闺名喜好。
“嫂嫂名字中的斐是哪一个?”
“是‘君子豹变,其文斐也’的斐。”
钟韫埋头想了许久,很老实地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一句,嫂嫂写给我看?”
严灵斐接过她递来的棍子,在泥土里慢慢写着,还羞涩笑了一下,“我写字不好看,可莫要笑话我。”
钟韫习字,却尚未博览群书,不知道《周易》中的这句,严灵斐略知诗书,却未精书法。
“我是嫁来崔家的之后才开始读书的,常有俗务,并无精力练字,韫娘精通书法,我这字必然入不了你的眼。”
她的字确实不好,虽无锋势,却很规整,会娘与钟韫也看得很认真,会娘道:“我当时学写字学了四五年,也差不多能写成这样。”
钟韫本来还想着她能以名言释字,怎么没有习过字,听她说了才明白原因,便也道:“我进入道观之后才专心学写字的,也说不上精通,原来在家里都是托十五哥给我找闲书看,偶尔对着泥地比划几下,当时写的字也不如嫂嫂。”
即使没有她们这安慰,严灵斐也不会自馁,而今她们这样说,又给她增添了一些信心,“我如今也认得了许多字,只是还写不好看,但是我想只要多练,纵然不能成大家,也不会再难看了。”
钟韫这才知道她是这般豁达自信之人,更是敬佩几分,又看会娘落落大方的模样,顿觉此行不虚了,等到一番深谈下来,才知道严灵斐这名字并非是父母所取,她原只唤作三娘,嫁来崔家后,受丈夫影响也开始认字读书,尤爱诗词,某一日便生出了要给自己取个名字的想法。
她看到丈夫写诗,便问他诗中的“灵斐”是何意。
“灵斐,美文采也。”
她当即便决定了,她要这个名字,她初识诗书,愿望是有一日能成灵斐。
会娘早已听过这个故事,如今再听还是心生感动,更不要提钟韫了,等到她单独与钟令进深林里打猎的时候,还是不禁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