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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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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sd每一次发作,都会带来精神上的极大痛苦,创伤再体验引起记忆闪回,仿佛再次遍历孔雀发作的蚀骨之痛。心跳急乱而无序,撞得胸口闷疼欲呕,额心更是疼得仿佛被什么重重砸过,失重的晕眩令他连坐稳都难。仿佛从高空坠落深海,他难以呼吸,四方涌来的巨大压力,要将每一寸骨都生生碾碎……

柏青梣忍了又忍,还是止不住身子一倾。手肘撞在桌沿,他紧闭了眼睛,喉间一声抑不住的低吭。冷汗扑簌簌顺着眉睫落下来,他的左手仍然用力按在右手上,攥出一道深深的红痕,却还是压不住颤抖。

苍白秀颀的指尖无力垂下来,蒙着湿漉漉的汗意,宛如一朵被雨淋湿的白玉兰。

他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更是说不出话,连求救的余地都不留。仅剩的清醒在挣扎,药在大衣口袋里、名字是什么、他现在需要服药……神智即将崩溃的边缘,上臂忽然传来针刺的痛感。

冰凉的药液顺着针尖淌进去,顷刻之间,噩梦被无边无际的死寂黑暗取缔。

江驹臣抬手将失去意识的人扶住,空空如也的针剂瓶伶仃掉在茶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的鬓角也早已被冷汗浸透,气息微微凌乱,闭着眼轻晃了晃。

他的身体亏空太过,即便精心调养也绝非能轻易补回,这会儿松下一口气来,虚脱感如潮水般涌来,便有些站不住。老管家在旁边紧张守着,急忙递了手杖过来,江驹臣脸色发白,缓了片刻才低声吩咐:“先送柏医生去客房。”

管家神色不安:“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驹臣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抬手示意管家先去安顿客人。茶台一片狼藉,他低头望了片刻,扶着手杖坐下来,伸手拿起那只玻璃药剂瓶。□□注射液,常见的镇静剂品类,江驹臣曾经过量服用安非他命,导致精神状况极差,因此家里常常备有镇定药物。

他坐了片刻,撑着手杖起身,没让下人动手,自己去取了柏青梣挂在衣架的大衣,拿出衣袋里的药瓶。林林总总,上门看诊的医生,吃的药竟比病人还要多……江驹臣垂着眼,药瓶上都是外文,他认出其中有一些用来医治心脏和肺部,还有一瓶舍曲林,抗焦虑的精神类药物。

地下世界的家主对医学自然毫无涉猎,但或许因为久病成医,他当机立断让管家取来镇静剂,倒也算是歪打正着。江驹臣却没有为此感到庆幸,扣着药瓶的力道无声收紧,姣丽的眼尾微垂下来,覆过深深的悲哀神色。

——

柏青梣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

梦境的时间混乱又无序,起初是黑,绵长的、深邃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黑。或许死亡不过如此,一切沦落空无,并不觉得宁静,唯有恐惧在这一片漆黑中肆意生长。濒临窒息的前一刻,熟悉的针刺感蓦然闯进脑海,紧接着是噩梦的循环。

粗长冰凉的针尖、蓝绿色的奇诡药液、秋水眸里流淌出赤红的血。一遍又一遍、一轮又一轮,疼痛从灵魂深处寸寸拔节,哪怕下意识蜷紧身体也无处可遁……

黑暗里忽然生出一线朦胧的暖光。

颤抖不停的眼睫无意识扇了扇,柏青梣睁开眼睛,循着光亮茫然望过去。那双秋水眸犹然一片破碎,宛如石子掷向湖心的月亮,层层涟漪将月影搅得杂乱,怎么也没法拢回一处。

“抱歉,”耳边传来熟悉的温雅声音,“吵醒你了吗?”

……光亮的源头是床头那盏欧式台灯。

柏青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恢复清明,方才的脆弱已经无影无踪,被一如既往的矜贵淡漠取代。他将目光从灯上移开,只字未提漆黑纷乱的梦境,扶着床沿坐起身,指尖压了压抽痛的额心。

他对江驹臣点了点头,声音透着哑,细听还有些喘意:“又叨扰你。”

“还是柏医生告诉我,夜里做噩梦,就在床头点盏灯照亮儿。”江驹臣弯了弯眼睛,在床边坐下来,将□□的针剂瓶给他看,“当时情急,我自作主张。”

柏青梣低头看了,微微恍然,他不禁苦笑:“难怪这一觉能睡得这么久。”

江驹臣沉默片刻,轻声问:“是因为那件事么?”

“嗯,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没有完全康复。”柏青梣并未隐瞒,既是没有对江驹臣隐瞒的必要,如今他也已经没有隐瞒的力气,“最近又有些严重,让你担心了。”

江驹臣没有说话,微长的尾发顺过耳廓,怀里还抱着那盏台灯,默默地看着柏青梣。他一直守在旁边,将对方困在噩梦中的样子尽收眼底,何等矜贵清冷的人,咬紧了唇无力挣扎着,强撑到了极限,也只有一声支离破碎的哽咽。

可当他醒来时,除了满身未干的冷汗,眉间越来越深浓的倦意,再见不到半点虚弱。

精神崩溃的苦楚甚至远胜身体上的病痛,江驹臣曾经因为过量使用安非他命,被折磨了好几年。他尚且只是因为药物反应,而如今柏青梣面临的却是真正的噩梦,只会比那时的自己更难捱。ptsd患者往往会情绪癫狂暴躁,那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们还在向外界求救……柏青梣却这样安静。

江驹臣闭了闭眼,他覆过床边那只冰凉的手,声音低低:“柏医生,不要再和陆少吵架了。”

柏青梣的脸色在灯下显得分外苍白,薄唇更是不见半点血色。

他抿了抿唇,低哑地嗯了一声:“再不会了。”

“我也没有力气,陪他吵下去了。”

江驹臣转头望向他。去年夏天时,他听闻柏青梣和陆霁分手,那会儿还在旁认真劝过。并非赞同陆霁的行事,只是他知道,爱之一字对眼前这位先生而言,绝非和旁人一样,只是寻常相依相守。

……而是他在这人间世俗中,仅存的唯一牵系。

一旦这条本就如丝缕的线断裂了,恐怕再不会有什么,能将这个人好好地留在人世间。他不留恋,亦不会回头,在割舍一切后,只剩下一件事等着他完成。

但那是一条不归路。

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的爱人长大,就要去独自面对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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