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厚颜无耻之徒!纳命来吧——!”
但有人出手比他更快,夏油杰蛰伏在暗处的咒灵同时出招:数只一级咒灵各显神通,毫不留情地对附着在韦彦身上的特级咒灵发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与咒术碰撞的轰鸣交织。却见那只臃肿的人形血饕几乎毫发无损!
居然能化解对手的攻击为咒力吞噬掉?阿尔眯了眯眼睛,而近身的物理攻击全部被那层肥油挡住了。它咧嘴露出猩红牙齿,竟像捉住只小虫子似的抓起咒灵操使的咒灵一口吞下!
哈!夏油杰怒极反笑,直接将手一翻迫使那只咒灵在它喉间自爆了!这一奇招果然使血饕猝然捂住层层堆叠的脖子,“哇”地呕出一口血来!手上也不再肆无忌惮地疯狂塞人血馒头了,但它身前的韦彦却似松了口气,好像脖子上紧梏的绳索终于放松了。
他们是共生关系?不,不像…夏油杰蹙眉从丑宝嘴里抽出游云。那就是契约了,结合韦彦的所作所为猜想,如果他无法按时按量提供祭品给血饕就会被反噬自身?如此说来他所求的无非就是被保护。
嘴上将百姓视作草芥,言辞间满是轻蔑,然而真到触及自身利益、面临法律制裁时却又比谁都害怕,甚至不惜走上邪道……阿尔瞬身绕到韦彦身后掏出绳索将他连同轮椅牢牢捆在一起,然后一脚把轮椅踹得远远的,夏油杰心领神会,抬手召出咒灵缠住对方脖颈,尖爪抵住喉管作为要挟:
“立刻让血饕停止反抗,老实交代给你下契约的诅咒师!”
却没想到韦彦竟丝毫不露惧色,就算被五花大绑仍努力伸出指尖抚平衣摆的褶皱,他淡笑道“这我就不懂了,教主大人,我给你砸了这么多钱,你何苦要与钱过不去呢?”
“那是你的钱吗?都是民脂民膏!”阿尔忍不住呛声“你在位期间妻子每年豪掷百万用于美容医美,奢靡无度;而你女儿耳垂上那小小的一只耳环抵得上全镇人一年的收入!”
闻言韦彦慢慢转过头来叹道:“小子,看来我不小心戳中你的苦坎了?——生在穷乡僻壤不是你的错,自诩正义为官家卖命也是你的选择。但若如蚍蜉撼树般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体制…实在是异想天开。”
是吗?阿尔不再与他废话,他捏紧双拳大喝一声便冲向血饕!指虎在它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飞溅的腥臭黑血糊满脸庞。血饕吃痛的发出嘶吼,臃肿手臂朝他袭来连同泥土一并掀翻!
他侧身翻滚避开锋芒,借力跃起用膝盖狠狠撞向血饕面门。金属指虎与獠牙碰撞迸发火星,他抓住怪物因剧痛后仰的刹那,连环直拳暴雨般砸向血饕脖颈,每一拳都震得自己虎口发麻,直到指虎深深嵌进血肉,浓稠污血顺着拳缝喷涌而出!
当之无愧的近身肉搏派,夏油杰不禁暗叹华国藏龙卧虎。但特级咒灵恐怕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尤其是那身臃肿的脂肪给它形成了缓冲带。夏油杰召出咒灵正想助攻,血饕却似彻底被激怒般咬牙嘶吼道:
【领域展开·饕吞苦业!】
腥重强悍的气息几乎将人掀翻,脚感震荡,膘肥臃肿的血饕坐在长餐桌的尽头,身下俱是白骨,而夏油杰和阿尔好似无端被缩小了身形,竟委身在白色餐盘中,被透明圆盖困住。坐在主位上的咒灵长臂一掀就想把他们抓过来!
贪得无厌!想把他们当成菜吃掉也得看有没有这本事!夏油杰抬手召出十六大特级假想咒灵之一的化身玉藻前,可眼前却蓦然多出一只手来——阿尔勾唇打断他,双手捏决,周身咒力沸腾如岩浆:
“正合我意!领域展开·毕摩祖灵域!”
领域,咒术师一生攀登的巅峰,通晓了领域,术师的上限基本也就确定了。阿尔咧嘴一笑,随着咒力展延,血饕猩红色的天空逐渐被神秘的符文替代,古老的文字悬浮着散发微光,不断变幻组合,如同繁星般闪烁。
地面上生长着奇异的神枝,忽现数个“热布”草偶,枝蔓相互交织,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而他手持“乌吐”,手中不断念诵经文①。身下长桌忽而剧烈震荡,夏油杰召出坐骑盘腿坐上,倏而发觉自己的咒力调度颇为顺畅,而与之相对的是坐在主位上的血饕——它似乎头痛欲裂,竟用十指深深扎进头颅里,几乎要把自己的脸扯成两半!
看来这些符文会释放出神秘的咒力波动,干扰敌人的思维,使其产生幻觉,判断力大幅下降。夏油正想乘势给它最后一击,却见四周的草偶忽然动了起来,它们浑身萦绕着金光,竟从地里拔腿慢慢朝咒灵聚拢。
经文念诵告一段落,阿尔手中的签筒即刻甩出张卜签!他闭眼震声道:
“毕摩问神签,善恶现真言!今借祖灵躯,涤荡世间孽!”
随着话音落下,草偶化作残影突刺!卜签上的邃密文字夏油杰没看懂,但只要看到血饕被撕碎成七零八落的模样也可做猜想了。特级咒灵的领域随之破碎泯灭,周遭霎时回到盘星教里,庭院被糟蹋得七零八落,他不禁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领域与领域的较量就是如此蛮横,血饕已灭,但事情还没结束。阿尔回首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韦彦,他心知大势已去,仰脸靠在椅背上撇过脑袋。定睛细看,他嘴角竟蜿蜒流出血来!
这是……咬舌自尽!阿尔猝然睁大双眼,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撬开他的嘴,扔下一句:“夏油教主快拨打求救电话!”
“韦彦!你休想畏罪自裁,我要把你钉在耻辱柱上,把赃款全都吐出来!从你这颗毒瘤开始顺藤摸瓜扯出整条利益链,我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硕鼠统统在阳光底下无所遁形!”
急救人员来得很快,夏油杰见此情形不禁咋舌——这家伙可真狠,整条舌头都几乎被咬断了,也不知阿尔撒的药粉是什么奇材,竟生生吊住他半条命。只是没能从韦彦嘴里知道给他下契约的幕后黑手……
而阿尔满身血污,嫌恶地扯下张纸巾擦拭从右至左斜挎在肩的英雄带。他看着掌心的污血自言自语道:“蚍蜉撼树,呵…我从来都不是孤身奋战,我和我的同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韦彦有一句话说对了,生在穷乡僻壤不是人的错。生命本不分高低贵贱,阿尔记得身为毕摩人的父亲跋涉在山野间,彼时年纪尚小的他跟在身后,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为人们念经颂福:
他见过疫病迅猛,妇女抱着高烧的孩童跪在他们面前;
也看过大灾无情,愁苦的农民蹲在田地里哭泣;
…………
直到他在十岁时觉醒领域,于是在学会挥拳祓除咒灵前,他早已在经文吟诵中懂得了传承的真义。从此他有祖灵陪伴,不再孤单。毕摩人是彝人连接的纽带,他主持祭祀、书写独特的文字和历史,现今也该带领族人与现代接轨了。
他是毕摩人,也是清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