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觉得无妨,可一听要送给内务司,倒有点舍不得起来。”翁渟叹道。
颜笠目色狡黠,努努嘴:“那翁少师要不都拿了去?反正都经我过目,有几样还当真不错。”
翁渟俯下身,随手翻找,想看看其中有什么名堂。他随便一拿,就是彩釉金纹核桃。
“有时候论起来,送礼也是门学问。不仅要掂量盒中之物值几何,还要考虑收礼之人喜好。比如这个核桃,过于艳丽,若是换做白瓷,想来翁少师必定爱不释手。”
翁渟手一顿,缓缓回头:“既然颜司闱如此了解,那要是颜司闱送礼,会送我什么?”
颜笠突然有些发懵,断续道:“要不就白瓷核桃?”
翁渟不满意地摇头,“我只想得到一样。”
“什么?”
双目静静对视,翁渟难得的逗弄和轻浮尽数融于眼底,浮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虔诚。
时局未稳,他不敢给颜笠所谓的承诺。
“日后再告诉你。”
颜笠没趣地扭过头,竟被翁渟反将一军,她边写边问:“你回来前可用饭了。”
翁渟这才想起自己出了贡院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跑,果真忘记吃饭了。
“走得太急,忘了。”他如实答。
“那回尚书堂,我知你今日回来,已让福添备饭了。”
“你回去吗?”翁渟淡淡地问。
“和你一起。”颜笠放下笔,发现翁渟在身旁,自己真的什么都干不成。
翁渟帮她理好脚边的盒子,发觉两个人竟只顾着说话了。
“说好帮你的,结果什么都帮上。”
“不碍事的。”颜笠笑了笑,“对了,还没问你,在贡院可还顺利?”
“都好。生平第一次,倒是让我想起以前自己苦读的时候,也是如此。偶尔我会思索,相比于他们,我所拥有的是不是太过容易了些。”
颜笠脚步一顿,背过身:“翁少师是不是忘了,自己来的路,是用血铸成的?”
犹如一击棒槌正中前额,翁渟晃了晃神,稳住步子,目光逐渐释然。
“不曾忘记。”
“你尽主考之责,明日是不是要去礼部?”颜笠问道。
翁渟自然应道:“该去看看考生们的卷子。”
“那不是又有好些时日不能见你了。”
“其实今日本不能出来的,要有规避之嫌。不过我不是出题之人,也不是主审之人,才有了这半日的闲暇。”翁渟耐心解释着,眼神却没从颜笠身上离开过一寸。
颜笠嘴唇渐渐上扬,抿成月牙般的弧线,直勾勾地盯着翁渟:“那你胆子真大,也不怕被抓了去。”
“颜司闱这是要把我的罪状记了去?”
“可要记了去讨赏。左右刘良之事我肯定躲不过,不如先握个好处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翁渟哈哈大笑起来,不似平日里的端正自矜,多了些意气风发之态。
“那要是拷问我缘由,我该怎么答?”他问道。
“自是如实相告。”
翁渟上前逼近一步,目光落在颜笠澄澈的瞳孔里,似是要看穿她的心:“那审讯之人问起来,我可就要说,我赶着来见颜笠姑娘,顾不上前后规矩了。”
心弦无意间被撩拨,引起一阵共鸣。颜笠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正在猛烈跳动,奏起鼓鸣。
“翁渟,我发现你愈发胆大了。”
“你方才说过了。”
“论事不同。”颜笠昂起头,“你已不是我初见时的模样。”
“初见时是怎样的?”
颜笠忆起翁渟病榻上的惨样,义正严词地要把她赶出去,一副由不得她分说的样子,就禁不住埋头偷笑。
翁渟瞅着颜笠不怀好意地低下头,笑哼了一声。
“阿笠,你胆子也愈发大了。”
颜笠自信地仰头:“我的胆子一直很大。不然我单枪匹马地闯进枫栖殿,胆子不大些,里头的主子可不得想尽办法折磨我?”
闻言,翁渟没了话,脸上的笑意散尽,留下了一纸真诚。
“阿笠,谢谢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