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原本,原本有一位法师是与我形影不离了,我都被抓进来了,他也肯定出了事,但是我居然想不起当时一点细节……”
“也许是法师出手抹去了你的记忆,怕你太担心?”
“也许吧,但我宁可不要他这么做。”
故事讲完,艰难的生活还要继续,不久之后,集中营又来了一批新的犯人,这批犯人带来了新的消息:军政府与委员会彻底撕破脸皮了!
“先是静风舰大规模轰炸洗地,再是海上舰队近岸炮击,把海岸边上所有的防御工事都炸了个干干净净,我和战友窝在战壕里,动都不敢动一下,等战场稍微安静一会的时候。我拿着望远镜偷偷向外看。天杀的狗日的委员会!海上的舰队都他妈的跟撒尿一样!尿出的东西把整片海岸的水都染黑了。”犯人激动的站起来,用胳膊比划范围,状若癫狂,“潮水爬上岸,密密麻麻的全是委员会的机器人,一边往前冲一边扫射……”
潮水,黑色的潮水。我打了个寒战,抱紧了胳膊。
“很多人都当了逃兵。”没了半边耳朵的男人说,“我也逃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征兵处的畜生们跟狗一样,鬼知道他们怎么找上来,把我当众打得死去活来的,然后把我扔上了火车。”
“AI,一定是AI,只要你进入城市地界,AI就会识别出你的脸,知道你回来了,征兵处跟着抓就对了。”
半边耳朵的男人沉默良久,下意识地掏口袋,似乎想喝口酒,但是这里没有酒,只有跳跃的火与微热的暖流。
我努力思考:“军政府有没有打过胜仗?”
“我不知道,我感觉是没有的,根本不可能打赢,我觉得他们根本没指望能打赢,送我们上战场当炮灰,就这么简单!”
奇怪。我想不通,我想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的饥饿状态和寒冷把我的脑子冻生锈了,智商下跌得太厉害了,我想不通军政府这么干是为了什么,叶卡捷琳娜这么干是为什么,委员会装模做样又是想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cospaly一把享受独裁者、皇帝的快感吧?可是他们平时的权力和皇帝有什么区别吗?
“你觉得,委员会现在打到哪里去了?”
半边耳朵的男人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回答,身边缺了一条胳膊的人说:“我估计快打到格拉德中部了吧,我老家就在中部,已经沦陷——哦不,应该说被EPIS收复了。”
大胡子乐观地笑出了声:“那可得指望委员会打快点了,等他们解放到这里来,说不定就会把我们全都放了呢!”
一个陌生的苍老男声响起:“终有一天,鹿角白星会再次解放这里受苦的人民,就像他带着军队解救那些被皇帝流放到这里的革命者们一样。”
谁?这个声音太陌生了,我确信我在每日的狱友聊天时没听过这个声音,当即回头寻找,看身后左右狱友麻木的表情,又不禁开始怀疑刚才的声音只是我的感知被灰域搅乱后听到的幻觉,实际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平时沉默寡言的细眼睛突然开口尖利的嘲讽:“别做梦了,委员会的军队会解放雅库特这个又冷又贫瘠的破地方?在那之前,集中营的卫兵会先把我们杀了!就像伊格纳斯杀那些贵族一样!”
大胡子立刻暴怒,一把推倒细眼睛,“放你妈的屁!”
大胡子吼完,还不解气,站起来抡起拳头就要揍细眼睛,周围人纷纷拦住大胡子:“小声点小声点”、“消消气”、“别让外面听到了”。
细眼睛倒在地上,刨了好几下地面才有力气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突然神经质地一抽抽式笑起来,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屈起双腿,深深地低下头,将头埋进双膝,笑声变成小声的压抑的呜咽。
拥挤的牢房里,除了将尽的木柴燃烧毕剥声,就是男人小声的呜咽。我呆呆的注视跳动的火焰,想,也许明天——或者后天?等新的一批犯人被押解到这里来,我就可以听到更新的消息,委员会的推进速度那么快。
面对即将迫近的末日,集中营的看守力量为了自保、也可能为了减少麻烦,有八成可能会来场大屠杀,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谁会关心乱葬岗里的尸体有什么样的身份过去?
我要死了——也许灰域无序的信息流回多上那么一段临终的呓语,那就不是我能感知到的了。
外面耀眼的白光闪过,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光,尖锐的哨声吹响:“全体犯人,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