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爸爸觉得当老师不好,为什么又要当老师呢?
作业应付完,初渐立马就溜下楼找小伙伴玩。
初渐家就住在学校旁边,从下楼走到学校门口只需要5分钟的时间,小区里的孩子大多也是一个学校的。
小孩子交朋友很快,平日里在楼底下见到了,搭上几句话,就可以一起玩躲猫猫、过家家。
一群小孩子风一样在小区周围跑来跑去,笑起来就像受惊的小鸟,时高时低,忽远忽近。他们会悄悄跑到小区对面的田里,对青绿色的西红柿痛下杀手;或者化身野猫,翻到比他们高出一个身子的围墙上,把那些探出墙的桃花和梨花折下一把带回家。
在小区里,初渐平时最喜欢和张菲一起玩。两人在一个学校,又在一个年级,放学都能相约一起回家。
张菲活泼好动,性格野,而初渐和她比起来就更文静一些。
和初渐不太一样,初渐从来没见过张菲的爸爸。
张菲说,她爸爸妈妈早就离婚了,爸爸干了坏事,坐牢去了,很久没有见过,从小就是妈妈把她养大。
放学回家的路上,初渐问张菲:“我好怕,要是爸爸妈妈真的离婚了怎么办……”
“他们要是离婚了,你跟你妈还是你爸?”张菲像大人那样问。
“我……”初渐没想好。
“其实我觉得没有爸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只有妈妈,照样很开心很快乐啊!”
张菲高昂着头说完,垂眼瞅见马路牙子上有一根没吸完的烟头,立马凑上去捡了起来。
“快快快,快试试!好东西!”张菲把烟头递给初渐。
地上捡的东西初渐才不要。她吓得摆摆手,用力摇头拒绝。
张菲嫌她不识货,放自己嘴巴里咂巴了两下又丢掉。
“没味儿了。”
张菲的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但张菲的妈妈对她很好。
每次初渐去找张菲,有时是去她家,有时是去小区附近的麻将室。张菲想什么时候看电视就什么时候看电视,有时在地上打滚把衣服弄脏了,她妈妈也不会骂她。
在张菲家里,她们甚至可以边看动画片边写作业。
而初渐不一样,有时候她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突然就对她发火,或是突然就不搭理她,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没说对?还是哪件事情做错了?
卫国明不准初渐买颜料和墨汁,因为要是不小心沾到衣服上就很难洗掉,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洗衣服的水会把卫国明的手冻得通红。要是学校要求画画或者写书法,必须小心又小心,不能让笔越过画纸半步。
除此外,白色的衣服是绝对不能买的,因为难洗。
初渐常常羡慕其他小女孩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或是白色毛衣。
可是在卫国明的眼里,白色不吉利,是办丧事的时候才会用到的颜色,就连舅舅舅妈结婚的时候,舅妈穿着白色的婚纱迎宾,妈妈和外婆都嫌弃舅妈“不懂事”,非要穿不吉利的白色。
初渐也觉得白色的婚纱很好看。
白色是多好看、多纯洁的颜色啊,像雪球一样白,像云朵一样白,穿上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就像白色一样纯净。
二年级的冬季运动会,初渐终于拥有了一件雪白的毛衣裙。
为了筹备运动会的表演节目,参加舞蹈表演的每一个小女生都要买一套演出服,一条雪白的毛衣连体裙,搭配一件鹅黄色的马甲裙,还有漂亮的小靴子,简直比初渐过年时的新衣服还要好看。
初渐对自己的演出服爱不释手,直到表演完节目的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她兴高采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端着自己花两毛钱买的酸辣拌黄瓜,吸溜吸溜地品尝着又酸又辣的美味,馋得连口袋底的汤汁也要倒进嘴巴里。
走着走着,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影在她身前顿住。
——“哗啦”
等初渐反应过来,酸辣拌黄瓜的汤汁已经全部倾泻在了雪白的毛衣裙上,就连她的下巴、脖子上都沾满了飞溅的汤汤水水。
那个黑影不见了,只剩下狼狈的初渐站在原地。
有几秒钟的记忆在初渐的脑海里翻飞,像拼图一样逐渐还原。
刚才那个黑影是个高年级男生,因为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西装校服,个子比初渐高不少。他朝初渐抬起了一条腿,把鞋底当成了火箭,精准地命中初渐端到嘴边的塑料袋,那样一蹬腿,就让汤汁全部洒在了初渐的身上。
初渐看着自己一身的污迹,忍不住在路边就大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拖着步子回到了家。这个时间,爸爸妈妈都还在上班,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初渐放肆地哭着,把脸上和手上的汤汁擦洗干净,又把白毛衣脱下来,学着妈妈的样子一点点揉搓。
白毛衣不再雪白,褐黄色的汤汁在一片纯白中蔓延,初渐越看越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