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卫国明趴在地上,哭诉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要跟你离婚!”
地板很凉,初渐也陪着妈妈跪在地上哭,可这样的陪伴似乎并没有让妈妈觉得自己不孤单。
她“呜呜呜”地哭着,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水都化作眼泪流干。
“离就离!”初志远丢下话,拿上自己的手提包,胡乱收拾了东西,摔门而去。
大门被“轰隆”一声关上,卫国明的哭声却更大了。
初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也跟着她哭。
卫国明看到初渐哭,反倒有些生气。
“你哭什么!”卫国明用手背擦着眼泪。
“都是为了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你,我早跟你爸离婚了!受这些窝囊气!”
初渐被妈妈吼傻了,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好抹干眼泪不哭了,因为她好像没有资格哭。
看着女儿呆若木鸡,卫国明越看越心烦。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紧紧关上了房门,只留下初渐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卧室那头隔着一道门,闷闷地传来女人的呜咽声,像沉重的木头一遍遍砸向泥土里。
后来的几天,爸爸都没有回家来。
那是初渐第一次意识到,大人们说的离婚是什么意思。
离婚就是爸爸妈妈不想在一起生活了。
傍晚放学,外公站在校门口,他告诉初渐,爸爸妈妈要值夜班,今晚都不回家了。
外公是个瘦瘦高高的大老头,头发虽然稀疏了,但人依然很精神。初渐听妈妈说,外公退休前是一名教师,曾经教过很多学生。
初渐喜欢和外公在一起,因为外公看到初渐总是笑呵呵的。他会带着初渐去校门口的小吃摊上买零食,虽然只能买其中一件;还会背着初渐的书包和初渐赛跑,看他们谁最先到家。
初渐问外公:“外公,爸爸他为什么不回家呀?”
同样的问题,初渐也问过妈妈,妈妈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爸爸不要我们了。”
“是不是爸爸不要我和妈妈了?”初渐问。
外公的答案和妈妈不一样:“你爸爸只是赌气了,你乖乖的,他就会回来了。”
到了小区楼下,外公松开初渐的手,小跑起来。
“看看我们哪个先到家!”
初渐起了兴趣,抬腿追赶外公,没跑几步,就在外公身后捡到了一张紫色的钱。
“是五块钱诶!”初渐像中了大奖一样欢呼雀跃,“外公我捡到钱了!五块钱!”
外公转回来找她,看到她手里的钱,看起来一脸惊喜:“哇,渐渐捡到五块钱啊!”
“我今天好幸运啊外公!”初渐仰头,朝外公展示着自己的五块钱,清澈的双眼溢满了喜悦。
她完全没细想这是谁掉的五块钱。
“快把这五块钱藏好,别告诉你爸爸妈妈,这就是你自己的私房钱了!”外公露出大牙笑起来。
初渐的失落心情一扫而空。
苹果趴在初渐的肩头:“和外公在一起可真开心呀!要是能每天都和外公在一起玩就好了!外公可比爷爷好一百倍!”
第二天,妈妈回家了,但爸爸还是没有出现。
倒是外婆来了,背了一篓子的新鲜蔬菜,全是刚从家里的菜地拔的。
有一次外婆背了袋米来家里,外婆走后,卫国明和初志远马上又吵起架来。
卫国明怪初志远没有给外婆钱,那样的一袋米够初渐一家三口吃好些日子。
初志远也不满:“我又没要这些米,是你妈自己愿意背着过来的。”
外婆矮矮的、瘦瘦的,脸庞黑黄,额上总是有三道深深的沟壑。她习惯用头巾包着那头灰白色的头发,那头巾就和他们家里的枕头巾一样。
外公外婆和初渐的舅舅们一样,都住在农村。外公有退休金,按理说两个老人全靠退休金生活也有富余,但外婆闲不住,一直坚持着种地、卖菜。
每天天不亮去地里,中午回家吃一顿晌午,下午又要出门,去了村里的菜市,一定要守到晚上天黑才肯回家。
有时外公煮好饭,等不到外婆回家,必定要在家门口和邻居们骂骂咧咧:“这老婆子一天就是家也不想回地去卖菜,赚那三毛五毛的,真是没福气!享不了一点福!”
然后托路过的熟人去菜市喊人,催老婆子赶紧回家。
不过,再怎么催,外婆也还是要等天黑才回。
外公说,外婆是累惯了,小时候在地主家干活,从天不亮干到天黑,要是哪天不让她干了,她活着没有安全感。
趁着外公外婆在家里,妈妈对着他们又哭了一场。
外公一副听不惯的样子,说:“你们两口子从一结婚就不消停,当初让你不要嫁,你不听,现在嫁都嫁了,哭有什么用?”
卫国明越哭越凶,哭得停不下来。
外公接着说:“夫妻两个吵架打架,不稀奇,初志远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你离婚干嘛?”
外婆说:“你要是离了,带着这个娃娃,怎么找下家?”
卫国明抽抽鼻子:“大不了就不找了,我带着女儿单过。”
外婆“啧”了一声,瞪她道:“你一个女子,自己带个娃,怎么过?别人会瞧不起你的,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