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独独煞就杵在门外。狭窄的门框和高挑的他很不相称。
一身深蓝牛仔,内衬圆领黑衣。
他又留长了刘海,发梢又遮住了些许眼睫,眼眶,瞳仁。一如既往,推拒着外物的靠拢。
他从台阶往下走,我就跟在他身后。
视野里,布满他。
紧致的外套勾出他凹陷的脊背,瘦窄的腰际线。我从未这样近距离端视过他。总觉得是这种明目张胆的观察是种道不明违背上帝旨意的冒犯。
往常每次都是匆匆一瞥。
他两手随意揣兜里,不发一语。
他露出一截脖颈,黑色发尾不规整的盖了一小撮。
从中学时代,一个屋檐下,他对于我就是一个抽象模糊的人。
他霍地转弯,侧脸,鼻翼显现出来。我立马别开视线看地面。
直到他的眉目又消失了,我也顺着拐下楼道,中途又不自禁望过去。
视线里又仅是没有显露五官的他。
不爱讲话,不爱交际。
乍然响起的铃声刺破了昏黄的楼道,还有隐秘晦涩的空气。
我立即收住了目光,垂下脑袋。他站在下面台阶扭身往上看过来。我的余光里接触到了他看过来的视线,却不敢迎接上去。
我从杂乱的包里循手机。
我抬高斜挎单肩,敞开一个小口,挨近胸前,让他不窥到包里面。
我还在找着。
手机铃声愈加尖锐,我的心速加快。
这是个万万没想到的号码。
我思绪搅乱。想看他,但又胆怯。
他就立在我下两步台阶。我的目光里又瞄到他干净结实的手腕。
他在安静的等着。
俞姨上来就是焦虑语态:“雯雯啊,你今天能不能帮我联系烁烁呀,这孩子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俞姨的声音一直很响很亮,在这拥挤的空间里更加洪大刺耳。
独独煞已扭过肩膀。
“烁烁的远房二表嫂不是认识一个姑娘吗?也是在上海工作,是个初中公校老师,昨晚说好了让两个人碰一下面。现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半个小时,也见不到人,小姑娘等急了。”
我心乱的不吱一声。
有摩擦大理石台阶的脚步声。
我屏住呼吸,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的嗓子眼。
一团浆糊塞在大脑里,堵住了生物电流信号的传播。
我只感觉手脚都脱离我的束缚。
“啊-”我踩滑了台阶,整个身体往前扑去。我的手本能抓旁边的扶手。
五指只蹭过铁杆,破旧的白墙,什么也没抓住。
我恐慌到极致。
近在耳畔的呼吸,宽厚有力的怀抱。
一枚圆形纽扣蹭到到了我的针织衫,紧接着硌到了我的皮肤。
有一小点儿的疼,我的眼还是紧闭着的。
隔着衣物,我能触到来自成年男性的胸腔心跳:有活力的,又有力度的。
我不知道是对方的心跳节奏快还是自己的心跳在紊乱加速。
一切都是混乱不堪的。
我抓实对方后背的衣物,出于安全的角度,还要更牢更牢。
那股坠落得恐惧感以及无法抹灭的杂思汹涌而来。
一双手从脊背拥住我,然后又收紧了几分,大掌就在我的背部椎骨皮肤上。
湿汗也隔不开那实实在在的触感。
冰冷的耳蜗碰到了我垂落的发丝,摩擦到了我的脸颊。
又有下楼的脚步声传来。
我眩晕的脑袋瞬时清醒大半。我立马推开他,也不看向他,右臂贴靠掉漆的墙体。他趔趄了一下,我慌忙又要拽住他。他动作干练的稳好了重心。我的五指又悄悄缩回去了。
“妈妈,我上完课咱们去吃肯德基好吗?”
小男孩还在一股脑的讲话,男孩的妈妈经过时时不时打量我。
我把视线更深地埋在包里。
哐当巨响,铁门拴上的声音。
我浑身一抖。
人早就走远,我还是莫名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
“喂喂,喂-,雯雯,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