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堂内来了七七八八的众人,双眼微眯,语气却不见异样:“各位已经知道此事了?”
何长史道:“官府衙役听到这事,知道事关重大,就先赶回官府禀报了情况,让我等有个准备。”
“那诸位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
“下官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一面之词不可轻信。不如先派出十几人前往调查此事。证明情况属实后,就近调取军队,将那徇私枉法、欺君罔上的县令和村正一并拿下!”
接话的是赵岩赵明之,湖州司马。
我反问他:“那若是此事当真,俩贼人又提前得到了消息,逃之夭夭,赵司马认为当如何处理?”
“这……”赵明之一时语塞,“……但如若贸然出兵,出师何名?就算拿,此人所言之事作为由头,万一消息不真,又应当如何收场?”
他所言非虚。
在场众人的眉头皱得更紧。
要是那个人的消息是假,扑了个空,丢个面子是小,朝廷问罪下来,才真是不好担待。
如果只是派人去查,证实了情况,也让两人有机会逃跑,大不了下通缉令。最多也就是个不痛不痒的过错。但动兵却一无所获,往大了说,能扯到“意图谋反”上去。
一官府的官员,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里面的,能有几人?
但我已经将先派人去查,也许会让对方趁机逃跑的情况说了出来,他们就不好再大咧咧地说了。
自己心知肚明是一码事,把自个儿只为了自己功名利禄摆到明面上来说,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
一官府的人支支吾吾,没人能给出个可行的意见。
我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贪生怕死也就算了,脑子也不好使。
“莫不是那传话的衙役没说清楚,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这件事儿里,好像还有另一个势力。”
赵明之一点就透:“刺史说的是黑蛇山上的匪帮?”
我微微扬唇,勾起一个笑:“张二强所说的事,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个匪帮,也着实该清理了。”
张二强其他的事情可以随心编,但他总不能凭空造出个匪帮来。
如果这个是谎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就会被人拆穿,很显然是个人都不会在这上面撒谎。
“赵司马,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与我同去,先带一小股精兵下午就出发,钳制住可能听到消息的匪首,再让大部队跟进。”我吩咐道。
“是。”赵明之也没废话,当即转身出去。
我也没什么再留着的必要,也转身准备出门。
下午就出发,得提前和倾川说一声,免得等他听到消息,我都跑出二十里地了,回来又要折腾我。
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回头,冲着堂内众人温和道:“今上体恤仁慈,我朝官员的俸禄都翻了一番,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皇恩浩荡,我不在的日子,就有劳诸君。还望诸君,各自珍重。”
说完,也没看堂内众人的反应,径自走出了门。
倾川昨日与我说过他今日的安排,我目标明确地往谢府上去。
说来也怪,谢知秋风流浪/荡,洛倾川端方守礼,这两人竟然还能处得有来有回,大概就是文字的力量吧。
谢府看门的小厮认识我,都没跟他家公子通禀一声,直接领我进府,找到洛倾川。
倾川本来看到我的时候还是一脸疑惑夹杂着惊喜,听完我的话,全变成了不舍不愿:“不能不去么?”
我瞥了谢知秋一眼。
谢知秋是个聪明人,自然看懂了我的眼神:“你们来我家,倒还反客为主起来了。好了,我出去,行了吧?”
他说着,起身往外走。顺便把旁边侍候着的几个仆人也叫了出去。
我这才轻声开口。
“此事如果属实,那就绝不是一个村正和县令能有能力揽下,有胆子干出的事。这背后定然另有其人,官府里十有八九有和他们狼狈为奸的人。要是我不去,这贼啊,估计捉不住。”
“那岂不是更危险?”洛倾川更加担忧。
“没办法,我要是不去,又叫谁去呢。谁知道那张面皮下,究竟是人是鬼?”
洛倾川沉默着,没再出声。
良久,久到谢知秋在外面不耐烦地敲门:“你们说完没?我酒还在里面。”他才开口,攥着我的手,声音低低的:“平安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那不成。”我抽回手,“作为我的男人,哪有我跑东跑西累死累活,你在家里等着的道理?我跟着先行队出发,你去找大部队里头的那位,混里头来接我。”
这事有风险,洛倾川却笑应:“好。”
我扬声朝外喊:“别敲了,你进来吧。”
谢知秋一把推开门,甩着扇子走进来:“真是,说个话都磨磨唧唧的。”
*
在谢府和洛倾川呆了一上午,看他和谢知秋吟诗对词,讨论文章。
我撑着头,手肘支在桌上,也不做什么事,就那么看着他。
倾川皮相生得美,我一直都知道。但眼前这个与他人谈论文章时眼中泛着光的人,才是真正让我动心的。
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但洛倾川只有这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