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说了下去。
利安德是一名面包师,在上个月,他的父亲把他们
的面包店作为赌注输了出去。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染上的赌瘾。”利安德微微垂着眸,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抖泛白。
利安德说,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他因此和父亲一块长大。
他的父亲,老阿什福德,是当地一名小有名气的面包师,他总是笑呵呵的,不急不恼。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会带着他一起做面包蛋糕,还会带他到麦田里玩。那时,他们虽然说不上特别富裕,但也并不贫困。他们有一个面包店,还有一小片麦田。
在他成年后,他也成为了一名面包师。面包店里从此多了位年轻爱笑的面包师,也多出了些不同种类的面包和蛋糕。就当他以为,他们的日子会就这样过下去时,命运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三年前,老阿什福德染上了赌瘾,他开始赌博,赌搏,赌搏。他数不清自己和父亲之间发生了多少次激烈的的争吵,只记得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以及原来总有两道忙碌的身影的面包店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老阿什福德变了,他不再耐心,也不再平和。他开始变得暴躁,喜努无常,有时甚至歇斯底里。他开始变得阴郁,懒惰,整日躺在沙发上,幻想假如未来时来转运,紧接着又在入夜后拿起一些值钱的东西出去,又在凌晨时空手回来,痛哭流涕地向他忏悔,发誓自己决不再赌。可在第二天晚上,他又再次带着值钱的物件向门外走去。
在去年,老阿什福德输掉了他们的那片麦田。半年前,老阿什福德输掉了他们的家。在今天早上,老阿什福德输掉了他们的面包店。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他怒吼,你怎么敢——他的声音被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打断,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痛,耳朵里一片嗡鸣。老阿什福德怒目圆睁,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鼓得几乎要爆出来,表情狰狞可怖。他恶狠狠地说,我是你的父亲,在我死去之前,我完全有权利处置这里的一切。
老阿什福德还在咒骂着,可他已经听不见了。他愣愣地望着面前两鬓灰白、颧骨突出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嘴唇张张合合,吐出无数肮脏的话语——他突然想起来,这是父亲决不会对他说出的话。这不是他的父亲了,又或是说,这不再是他的父亲了。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或许是因为近几日来持续性的睡眠不足,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不记得了。他想起来在半年前老阿什福德将他们的家输掉的那天,他们之间同样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那天他甚至拟写好了父子关系断绝书,在上面签了字,并逼着老阿什福德去签字。那天,老阿什福德怕了,他哭着祈求他别这样,并向他发誓他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知道老阿什福德为什么会向他忏悔。那时的老阿什福德早就已经没有积蓄了,在常年不工作的情况下,他全凭利安德一个人经营的面包店才能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但他想起了儿时父亲高大的身影以及那片麦田。他心软了。他和父亲商量好,以后绝不可以再碰赌博了。老阿什福德满口答应。
可是,赌徒是没有信用的。在利安德在第二天的凌晨再次看到了来找自己忏悔的父亲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他们争吵,可争吵并不能解决问题。他累了,在老阿什福德将他们赖以生存的面包店,他参与经营了九年,相伴生活了二十八年的面包店作为赌注输出去后,他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回,他拿着刀逼老阿什福德签下了那张关系断绝书,随后离开了那里。故事讲完了,他将杯里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
手中的热可可已经不热了,我将剩下了小半杯的热可可放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杯子。
突然,我说:“或许你会想在英国伦敦开一家面包店吗?”
利安德猛得抬头看向我,脸上是不可置信,疑惑,以及些许希冀,似乎有些不确定我所说的是否是他想的那样。他声音有些哑:“你的意思是?”
“我想资助你在英国开一家面包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说。
许久,他声音微微发抖:“我能给你什么?”
我想了想:“或许,一个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