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叔拿着木棍走在前边,边走边与蒋夫人说些许久许久以前的事儿。
说:“老太爷蛮宠爱女孩子的,没事的时候喜欢抱着小姐在院子里背诗。背过了一首就给她吃糖莲子又或是烘山药。小姐聪明,每次都能得彩头,吃一肚子的烘山药,太太老是埋怨,小姐吃多了零嘴,不爱吃饭。”
玉盼看了一眼玉枫,白了白眼。
这样的故事,她们八九岁的时候就听过,以至于每年上山,都要听一遍。而面前这些人,都好似第一次听一般的认真,虔诚。
玉盼想,若是路边树杈子上挂只八哥,也能把这段故事背得出来。
过了一片林,方才见陵园外的半人高小墙,一栅铜钉木门,傍边种几棵狗心腊梅,开着朵朵淡黄色的花,影在斑驳的墙上。若有似无,碰了一鼻子的香气。
福子叔道:“前几天才修了修,添了新土,除了杂草。看看外边这墙,等忙完了春茶再修。”
蒋夫人谢了,又与众人入墓园去。
园子里果然平整,坟茔上也圆了些。
老太爷和老妇人的旁边新添了一座坟。引起了张太太的目光。
她只对蒋夫人说:“阿加,怎么还添了新坟,这一大家子不就剩了咱们姐俩了。别是人家埋错了坟地,想来偷香火的吧。”
张太太说话,向来是无所顾忌,活人面前都不装,何况在这坟土间。
蒋夫人嫌张太太说话不好听,但终究是现实。
李氏这一血脉,到这代算是绝了,以后就算她们两姐妹去了,也只会随葬在夫家的坟墓里,冠以蒋李氏与张李氏。连一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是啊,这座坟园再也不会有新的坟茔出现了,这么想着,不禁从心里散出一股子悲凉。
但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自己的手足,蒋夫人便有了宽容的心。
她转头对张太太道:“这是姨娘的坟,她到底为了李家生儿育女,不该就葬在后山,孤孤零零的。”
这一番话倒是让张太太禁了声。
鼻子一酸,只向蒋夫人说:“我们以为她在那儿孤孤零零,只怕到不如,她自己自在呢。”
老姨太太其实并不老,只比蒋夫人大了三四岁,十七八岁嫁给了李老太爷,说是嫁给李太爷,其实更像是被卖进李家的。
那年河南大旱,几乎要饿死,靠着吃树枝啃观音土,一家才投亲到天津卫。那料,长久不联络,亲人早已不寻,此时李老太爷在任上,为着清廷效命,安排流民处理政务,又因为偶感风寒竟一睡不醒。
李家人均是急得不行,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听了,什么和尚道士的话,说老太爷需要娶一属虎的女子冲喜。而那冲喜的,属虎的女子便是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