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夏天。燕城。
谢煜开始和沈居安同居。
同居显得过于亲密,按事实上应该是合租,但合租又显得太过疏离,秉着求近不求远的原则,谢煜还是把这段关系定义为“同居”。而同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六月后沈居安便从一名本科生光荣晋升为研究生,学业上倒没什么问题,难题出现在生活上。国艺宿舍条件有限,历来只提供给本科生居住,所有研究生都需自己在外租房,因而困扰沈居安的毕业问题不是就业和升学,而是住房。找房子也不是问题,问题在房租上。国艺在燕城城区,身为首都,燕城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更何况国艺周围不是繁华商业区就是知名历史保护区,即使居民区表面看着再朴素近人,房价也不可能便宜。单人住的一居室,卫浴客厅卧室厨房,全部都挤在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只此月租便要五千块。
叫人瞠目结舌的价格,沈居安对此难以接受,日夜奔波好几天,最后给出的解决方案是跟人合租二居室平摊房租,单人房租稍稍便宜,空间也更大,但要与他人分享生活空间。说到此时沈居安叹了口气,“长安米贵久居不易呀……”
“那室友你打算怎么找?”谢煜问。
“在学校论坛还有信息群里发消息?”沈居安说,“我还没想好。林春和毕业了,陈宜良又出国读研究生去了,没有合适的人选。”
谢煜不可置信,凑过去盯着沈居安,“怎么就没有?”
“谁?”
“我啊。”手指着自己。谢煜声音泛酸,竟还带着些许哭腔,说起话来的腔调跟前几天沈居安拍毕业照时要求对方一定要在朋友圈发他俩的合照时一模一样。“前几天你才说完我是你关系最好的朋友,现在就把我忘了。怎么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不是吗?我就不能跟你一起住吗?我俩知根知底,感情深厚,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竟然都没想到我。”
沈居安看着他那样手足无措片刻,推了推他肩膀,“真哭啦?”
“没。”谢煜声音瞬间冷静。
“你表演和台词的考试成绩肯定不错。”沈居安答了一句,没等着谢煜跟他拉扯,就立刻说:“其实想过找你,但是你不是没毕业嘛。你完全可以在学校住,距离近,价格低,还安全,跟我出去住太麻烦了。”
谢煜挑眉,“你不是说那个房子骑车十分钟就到学校了。多几分钟而已。价格不见得能低多少,千把块的事情罢了,至于安全,你跟别人住就安全了吗?你跟别人可没跟我熟。”
有理有据得让沈居安无法反驳。谢煜看见沈居安没反驳,又开始台词课成果展示,“跟我住吧沈居安,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几年的相处下来,一个不可忽视的客观事实是,沈居安总是很难拒绝谢煜。总之在谢煜的花言巧语,又或者说巧舌如簧下,沈居安把分摊房租的珍贵名额颁给了谢煜。在谢煜与房东签订合同并请家政公司打扫干净后,大型物件添置完毕,随后联系搬家公司进入学校,所有物品清点装箱,被小卡车拉去新居。整理物品用了一个周末,谢煜的东西都丢给家政公司整理,沈居安坚持自己收拾,谢煜就在他的房间帮忙摆放东西,但也没帮上什么忙。沈居安看见他把四季的衣服混挂在衣柜里时沉默片刻,而后领着他到几箱书前,“你帮我放书吧。”
“怎么放?”
“这个没要求,按你喜欢的排。”沈居安用小刀划开纸箱,叠放整齐的书有序排放在其中。谢煜一本一本拿出来,在书桌前分类,哲学社科、诗歌戏剧、小说散文、艺术绘本还有几本书法临摹字帖……沈居安的书杂糅得几乎看不出个人的偏好,他按作者和类型排列,排到小说时沈居安从衣柜前回头看他,“你记得要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纳博科夫分开放。”
谢煜把他俩的书摆在书架两端,又问为什么,沈居安整理着衬衫,头也不抬,“纳博科夫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态度不太友好,所以把他们隔开,免得他俩都不开心。”
“怎么,还会在你的书架上吵架?”
“说不定会骂得很脏。”
同居生活开始得平淡。新屋入伙第一晚因为搬家太累,并没有按着习俗开火祭灶,后面几日也多是清点收纳重新规整,一脸几天都是草草点了个外卖了事。直到二人都有空时又碰上双方有约。沈居安跟楚箐箐他们去吃毕业散伙饭,谢煜要去见梁家文。
见梁家文这件事对谢煜来说纯属意外。初中那群人出事后谢若飞把他从私立国际学校转入公立重点高中,换了社交环境,来往人员也自然跟着变动。谢煜本就不热衷那些人的“人脉积累”游戏,也就顺水推舟,借此机会名声言顺地与梁家文那些人减少了来往,只保留着过年过节的礼貌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