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世家大族中娇养着长大的姑娘终归多是孩童心性,轻易便被绕了过去:“我呀,原先想着要避离容氏,寻一谧静安宁之所置一间宅院,种些卉木芳草,再养一只小犬解闷,若非必要不与外通。”
“这日子过得......岂非似同远村之中上了年岁的......”
江鹤眠一语尚未尽,便遭忿恼不已的容鸢俯身就地拾了方及不上尾指盖大小的石子飞击额上。
“嗷......好疼......” 被碎石击首的江鹤眠眸中迅即泛起水光,应确是疼极了的。
“可不是你自寻来的,每每张嘴,皆闻不得几句好话,真真是狗嘴里......”
容鸢此语亦未道尽,江鹤眠便不轻不重地干嚎了一声,“与与、衍衍、沈兄,你们瞧!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她便对我动辄打骂......”
一番怨语吐毕,江鹤眠复又牵住容与垂落石案的袖摆,可将将攥入掌心尚不及续倒苦水之际,那袖摆便遭容鸢劈手夺出:“做什么呢你,这是我阿姐的袖摆,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 亦自恼忿的江鹤眠见辩她不过便抿唇提气吐罢息,尔后径直执杯起身朝着后首叠绵山石侧卧下去,“沈兄,替我续上一杯......”
纷辞侃笑间,幕色愈沉,望着顶首益发清明的月色,江鹤眠眨着略自迷蒙的醉眼豪言道:“既我等愿想接互可融,不若事了之后,我等便再度一道同行,纵马九州、遍览山河,可好?”
“好!” 余者不及多思便悉皆朗声快慰应下此约。
最是叹怀少年时,九州四海不语迟。
夜露积重之际,侧目望了眼已自倦乏地不住下垂着脑袋的容鸢,容与骤然敛起方才的玩笑之色,正声道:“明日便要入陈了,若果如先前所想,陈人此举实是包藏祸心,至少明面上我们必不可同王城或是容氏有任何牵连。”
“与与是想说,未免处于太过被动的境地,我们应当另寻个身份入陈?” 沈清遥听罢不过暗忖片刻便立时明晰了其话外之意。
“不错。”
“不若......乔作商贾何如?恰好还携了一队侍从,只消明日于此镇上购置些货物即可。” 容鸢提议道。
“不可,若陈人早有所防,想来我们这一路上所为之事难以避过他们的耳目,届时我等便不免因着自相矛盾而曝露了身份。” 容与肃声道。
“倘要对得上一路所行所遇,修士之身最为合宜。” 容衍思罢出言道。
“此议可行,届时若逢节外之枝,再行出手亦不会过于引人疑猜。但只修士之身原便是个较之其他更为惹眼的身份,我等还需更加谨言慎行方是。” 容与道。
“好,明日一早我便遣人去镇上添置几身更符修士所着的衣物,再令随行之众留守此间待命,去者若过多,陈人则更易起疑。” 容衍道。
“好。”
四人应罢,旋即停杯起身自回屋中歇下,唯余九天悬月仍旧朗照红尘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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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晴光透窗而入,飒飒然落于容与昨夜梳洗罢便披于衣桁上的绣珠外衫,折映一地莹润的宝光。
“与与......我仍极是惦念昨日那店家铺中所做的浆酪同果饼......晚些时候可否......” 将将起身,仍自眠意沉浓的容鸢一面半阖着眼披衣,一面软声同容与娇声道。
“我已妆罢,那酒家距此间算不得路远,我去瞧瞧哥哥起身了不曾,邀他同我一道去铺中采买,如此待得鸢鸢梳洗毕,便能立时吃上了。” 容与言尽便行至衣桁旁侧取下外衫披上,继而去往容衍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