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染坊开市之前,崔裴就已经得知此事,当初拓宽澧县货物买卖,方便商路,给了张德顺不少便宜,张德顺回人情,把城南王的染坊计划一事告诉了他。
本想着一个有名有位的野子享受便好,京师的姐儿看腻了,再到域外看看,都不过为保在王朝脚下活着,做什么经营买卖,瞎折腾干甚。
谁知道那是李西津的地盘。
这下可撞上龙头了,那保不准小命都得折。
张德顺一路风尘仆仆跑来,干着嗓子尖声道,“我就没留过哪门子口证,你哪来的哪儿回去,再不然我就叫人了?”
崔裴这是要害死他,都说了好好走他的路,怎么城南王的事儿也插一脚,还妄想把染坊给收购,那背后可东宫太子撑腰!
那人一听瞬间懵了,崔郎君可是再三叮嘱没把染坊拿下,他也不用回去了。说是口证,是不是捏造,也全凭张明府一张嘴。
“这……”
他理亏,抬眉望众人,都指责来闹事,气势弱了许多,“这次我们带着黄金百两上门,诚意十足,张明府不看一看?”
谁都知道自己爱财,敛财,但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敢收。
“再不抬走,就当充公了!”勒令赶人,又看了看城南王脸色,还是不悦。
“张明府宽厚大度,异心之人专门来闹事,一句赶客便够,那亏了的钱归谁的责,这么多贵客,不给他们个说法?”李郢湛高声,立在众人中间,牵着阮厢的手,就是要表面,谁够资格站在此上面,俨然主事拿权之人。
“是呀是呀,可不能放过他!”
这……
他这下和犯难了,一拍脑门,这才和崔裴敛财不久,难不成要和做绝了城南王才肯罢休?
“张明府可是要想清楚了。”看似给他主意,这都逼上悬崖边了。
命重要还是财重要,他还是分得清楚。
“阻了大家的事儿恕我张某招待不周。”他作揖歉声。
对了闹事的人怒道,“以后染坊,崔府之人不许踏进一步,我张德顺不与这些强买强卖之人做生意!”
看客一听此纷纷夸赞鼓掌。
“澧县不愧是王朝第一大县,这样的格局,我看张明府宏图才刚刚开始呢!”
“是呀是呀,这下可帮我们出了口恶气!”
最后那帮人只能灰溜溜被骂走。
等人散开后,张德顺在点头哈腰走到李郢湛身侧,作揖恭敬道,“多亏城南王点个醒,要不然给这歹人有可乘之机,根本没有什么口证,都是他胡诌,大人不记小人过,在太子殿下面前给小的说些好。”
他实在不知道李郢湛什么时候和太子勾搭上了,要是这样,他哪里还用得着四处求门。
“那昔日借用小的名头那回事儿,就算过去了……”
李郢湛如雷闷哼,眼角满是不忿,吓得张德顺窒气。
“什么时候也轮到张大人给我下通牒了?”他转身压上一头,逼仄气氛袭灌周身。
“不说染坊,就连整个澧县,张大人依仗的是谁?可还有印象?”
“那当然都是借城南王的光……”
李郢湛见他衣领子还未翻好,褶皱不成样,没有一丝朝廷命官严肃,再闻着酒气胭脂味,许是刚从哪个温柔乡醒来。
翻整拍拍,弹去适才跑过来染到的灰尘,“可都清楚了?”
“清,清楚了……”
事情闹过之后,染坊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阮厢目睹了城南王如何教训张明府,诧异得不敢对视,怕惹火烧身。
松开手,掌心积了汗水,转而背手说,“怎么?没见过我这样?”
“不,不是,只是阮厢听他人说,澧县的县令才是张明府,不过好似他听令于您……”听阿玥说城南王有名无权,着实没想到几句话便让张明府弯腰下来。
“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他自嘲,“看来旁人的见闻,你是道听途说了不少。”眼神暗了暗,显而易见的失落。
阮厢连连摇头否认,气息紊乱,心底毫无征兆噗通,像春日里乱花飞舞,找不到头绪。
青天大老爷,县丞那也是高人几等。她腹诽。
她是万万不敢对比,再说了,自己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养于荒野之地,如何敢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