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你了。”

一直安安静静听扶衍说完这些话，柳影才“嗯”了一声 。

……

齐沁兰与思季在偏殿里说话，将扶祁支回了主殿去。思季泡了壶茶，倒进面前的茶杯中，其中一杯，被推到了齐沁兰面前，“你最爱的太平猴魁。”

“多谢。”齐沁兰低声说。

“姐姐，你不说些什么吗？从你离开鬼谷开始说吧，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再有隐瞒。”思季看着齐沁兰的眼睛，似是想从这一双眸子里，找到些当年的真挚。但是找不到了，人还是原来的人，可哪怕再如何努力，思季都只看到无尽的隔阂。

也罢，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放任它去吧，也好过浪费时间……

齐沁兰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开口：“当年……”

当年老谷主病逝，谷主夫人也因为伤心过度，随谷主去了。鬼谷上下顿时乱作一团，而少谷主一夜之间成了鬼谷主最后的血脉，长老们心里头都着急着呢，但更多的是不该有的心思。

那时候，只有赤乌长老和韩夫人无异心地扶持少谷主，一切都还算在可控制的范围内，直到那天册封大典，安分着的圣铃出了意外，圣族的神物，一直都是受到鬼谷众人尊敬的，圣铃的决定就代表这鬼谷的决定。

当圣铃停滞在小思季面前的空中时，少谷主与他的命运就在那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圣铃认主，天佑鬼谷啊！”从头到尾支持少谷主的赤乌立刻反水，将思季拥护上了谷主的位置。

同一时刻，齐沁兰带着躁动不安的圣铃离开了这个鬼谷，没留下一点音讯……苦衷自然有，无非是说圣铃会反噬其主，但在思季看来却没什么说服力，那么多年，他就偏不信圣铃就躁动过那么一次！又何置于让齐沁兰苦苦躲着鬼谷那么多年！

最重要的，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扶祁，生来便带着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还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长大……

其实那时候不光思季自己，连齐沁兰这个和圣族有着那样紧密联系的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圣铃会在那一刻选择思季。

“现在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但我不能说……”顿了一会，齐沁兰又赶忙解释说：“但你放心，我是、师父也是，尽管我们都瞒了你很多事，那都是迫不得已，却绝对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我信。”思季点点头，“那么现在来说说，扶祁的事吧。”

“好，说扶祁的事。”

齐沁兰下山后，最先去到了襄城，就挨着沂州，比沂州还贫瘠些。那时候正值冬日满天飘雪，除了一些叫卖着炭火的，街上便没了其他人。她一介女子，穿着又那样单薄，若是没有圣铃再体内庇护，怕是真的会死在那个冬天。

最后，齐沁兰躲进了一个破庙里，也是在那个破庙里，她遇到了被追杀的南启帝。那时间今上登基没到一年，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龙椅之上的位置，不说外忧，南启自个都乱作一团。

找到佛像后奄奄一息的人时，齐沁兰先是被吓退几步，反应过来后才犹犹豫豫地蹲下身去探那人的鼻息。南启帝年轻的时候模样特别俊美，与其说扶祁像齐沁兰，其实也只是气质上相似，倒不如说扶祁像南启帝，都是一样的让人一眼惊艳。

那天宫宴，思季也有幸见了南启帝一眼，不得不说，即使岁月摧残，脸上多了几道皱纹，依旧可以看出他的骨相特别好看。扶氏血脉的确好，扶祁是、扶衍是、南启帝亦是，尽出美人了。

“我和他在襄城待了两个月，两个月后，他身边的人找来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南启的皇帝。他带我回宫，尊我为皇后，之后……便有了扶祁。”齐沁兰回忆着从前的事，眼里多了些温柔。

安静了好一会，思季忽然轻笑一声，开口：“我还以为你是靠圣铃当上的皇后，想来倒是我看短了，南启帝原是真的心悦于你。”

“你怀疑我自然正常，是我对不起你。”

“你从进来到现在道过很多次歉了，”思季伸出手拦住齐沁兰准备拿起的茶杯，“太平猴魁性寒，少喝些。”

齐沁兰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现在圣铃在扶祁的体内，你知道怎么取出的对吧，”思季看着齐沁兰的双眼：“你是不是早就有守铃人的消息了。”

毕竟连引十九都没有办法，只能靠那个失踪多年的守铃人才能取出圣铃了。

“嗯……但是……”

“又是但是！姐姐，你们圣族到底要瞒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多久？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扶祁是你的亲身骨肉，他的安危也没有这些秘密重要吗！”思季恼了，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努力抑制着情绪，才没有将台面上的东西扫落，“你知不知道，如果再没有办法，我只能剖了扶祁取出圣铃！”

思季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想的了，他费了那么大力气，不就是为了救活扶祁吗，可思季也说不准，在他心里究竟是扶祁重要还是圣铃重要，他现在又究竟是为了救扶祁，还是为了取圣铃。

他和扶祁的羁绊就起于对圣铃的感应，从始至终，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扶祁身体里没有了圣铃，思季对扶祁，还会产生别样的情绪吗？

或许只是当做常人罢了吧。

圣铃……思季觉得自己一定要拥有这个东西，这是他找了二十年的东西，只要和扶祁，不！只要和扶祁体内的圣铃待在一起，就让思季感到心安。圣铃不可以消逝！

想到这，思季都自己都愣住了，有些惊于自己的执念……原来，这才是扶祁死后他最执着的事吗……他竟那么狼心狗肺吗？扶祁救了他，他想要的却只有圣铃！

“又是一个……”齐沁兰低头喃喃道：“又是一个被圣铃控制心智的圣族人……”

“什么圣族人？”思季看向齐沁兰，“什么意思？什么圣族人？！”

“没有，是你听错了……”齐沁兰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思季拉住。

“姐姐！你别瞒我了好不好！我现在都要疯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扶祁，是你，还是圣铃……我每天都很累、都很乱，我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在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