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抒宜清楚记得,当年钟久收到整箱咖啡后宝贝似的守着,不准其他人尝。贝斯张捷凯看不惯他那嘚瑟劲儿,自费另买一箱放在训练室,见者有份。
包括把训练室当自习室的林抒宜,她作息规律,很少喝咖啡,也不喜欢那股苦涩口感。但这个牌子的速溶很香甜,奶味重,一点也不酸。她越喝越上瘾,一口气喝了四罐,当晚喜提熬夜,清醒到天明。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训练室,傅斯屿问了句,从角落箱子里开一罐,“就这么好喝?”
喝了一口就放下,蹙着眉也没说话。张捷凯自然而然接过,“他不爱喝咖啡,怕苦。”
林抒宜震惊,“...这个挺甜哎?”
“可不是,简直咖啡牛奶,”张捷凯在她耳边蛐蛐,“理解一下,我们傅少爷衿贵,一点苦都吃不——”
还没说完就被傅斯屿一把捞着胳膊钳住,“我看你挺闲啊?”
“干嘛呀,这点小事让林老师知道怎么了,怕有损你在她心里高大冷酷的形象?”张凯捷挣脱不得,干脆瘫在他身上,下一秒失去重心整个摔到地上,用手撑起来时扭到,怒了,“我靠傅斯屿,过分了吧?爱吃甜的又不影响你装b...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这是明天要上台的手!”
傅斯屿冷笑,“嗯,是每次排练都进错拍的手。”
“你踏马...打赌不?明天我进错你是我爹,你唱错那边的咖啡你生死给我全喝了。”
“记住你说的话,”傅斯屿回头喊她,“你也听到了吧?”
这种吵吵闹闹有一搭没一搭的互怼,林抒宜早已见怪不怪,也做惯了见证人,熟练比OK.
结果演出当天贝斯先进错拍,傅斯屿又把词记岔了。
整箱30罐咖啡,被队员跟她喝掉10罐,还剩20罐。演出后一星期傅斯屿每天走前都拎一罐,边喝边找儿子。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勾,易拉罐拉环啪地一声,夏日金黄流光落在他滚动的喉尖,空气有很淡的拿铁香。
而此刻,这只手搭在推车扶手上,小幅度地轻敲着,男人沉默半响,表情一如既往,“记得。”
林抒宜:“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行人从推车旁经过,傅斯屿将人往里带些,“演唱会工作人员收到你的物料,里面有你的个人名片。”
他揉转眉间,“我记性差,对你印象不多,所以没特地提。”
印象不多会记得这种细枝末节么?
哪怕对她有半分印象,也不会在她三番两次试探时严正否定,并强调完全不记得她。
况且他那句“你之前在训练室不是看我喝过么”,他的用词和理所当然的语气,完全是记得清清楚楚才有的熟稔。
林抒宜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当年厚着脸皮跟在傅斯屿身后这事让他这么有负担吗?
以至于七八年过去还要装作不认识她,难道怕她死性不改继续纠缠?
先不说她现在已经move on了,既然辛辛苦苦避着,为什么又要找她交易结婚?
一片混乱中林抒宜又闻到若隐若现的烟味。
她灵光乍现,确认问:“你让我在车上等的时候,是去抽烟了吗?”
傅斯屿一愣,随即点头,“对。”
破案了。
肯定是因为梁落。
或许是因为两人吵架,傅斯屿一气之下找她签合约见家长,所以国庆假期梁落才会大老远跑到隔壁市来,只是那天两人没谈拢,傅斯屿才跟她结婚刺激梁落,想让人回心转意。
结果没气着,木已成舟,他才会拿到结婚证后看也不看,一个人抽烟解闷?
好家伙,逻辑全对上了。
林抒宜手脚冰凉,百感交集。
眼前是刚领证的名义丈夫,推车垒满同居用的生活用品,林抒宜还是个拙劣演员,甚至也没投入感情,但从戏中剧烈抽离的瞬间,心脏被很轻地扯了下,像置身台风眼,风力极小,天气晴朗。
而十七岁的她站在螺旋雨带区,因他一句话而真心葬送,狂风暴雨。
明明不再是她了,但却能感受到她。
林抒宜叹了声,收敛芜杂心绪,“好的,没关系,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您也别往心里去。”
“不懂事?”男人重复一遍,眯起眼,眼光稍冷,在浓睫下略显烦躁。
林抒宜头也没抬,“嗯嗯。”
眼前人双肩缩着,脑袋低垂,眼尾细长地向下撇,傅斯屿想起她刚才恹恹不语的一瞬,仿若错觉,放软调子,“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不抽烟了。”
“..嗯?啊,”林抒宜微妙道,忙摆手,“合同没写这个,您随意吧。”
时间不早了,傅斯屿推着推车往外走,她赶紧接手,“我来吧。”
她毕恭毕敬站在他后面,傅斯屿回头瞥了几眼,又站住,“怎么了?”
“?”
他有点头疼,“站我后面算什么,你是我助理?”
“也可以是。”
傅斯屿心思辗转,脑子里全是那句不懂事,没忍住问,“你生气了?因为我没第一时间认出你。”
送命题来了。
这话不就是在问你不会对我还有意思吧?点她呢。
开什么玩笑,林抒宜前所未有的严肃,冷静解释,“不是的,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呢,我就是有点惊讶物料包给到你们手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其实我很早就不追星,也退坑了。我对您没有工作之外的其他感情,保真,您一定放心。”
“......”
傅斯屿撩起眼睫,目光灼灼看她,听她说完也没回应,任由沉默在空气发酵。
他五官偏锋利,深邃而流畅。镜头最喜欢的那挂,笑起来很闪亮,没表情时又冷又凶,不管怎么拍都有话题可写。
但遗憾的是,当他冷着脸,你分不清他是真生气还是处在放松肌肉的走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