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诗玟同学，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学期末的年级大会上，陆郝远和李骅交换了位置，坐在谭诗玟身边低声提问，但从神态来看，与其说是请教问题，不如说是特务接头。

“陆郝远同学，请讲。”

陆郝远心虚地瞥了一眼坐在他后排的明晏，不料后者十分敏锐，迅速捕捉到陆郝远的目光：“远啊，这一早上你要转头看我八百遍，脖子不酸吗？我脸上是有什么绝世秘宝？还是你对我的长相有什么意见？”

“没有，谁说我是看你了！我是想问问浧哥什么时候上台。”

明晏才不听他狡辩，毫不留情地怼人：“你这又是操的哪门子心？又不是你发言讲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什么话！我这叫感同身受，与有荣焉！”

谭诗玟也跟着转头，安浧的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视线落在明晏身上，专注又温柔。

这俩人一天不斗嘴就难受，安浧弓着腰起身，打断这场争斗，他低声对明晏说：“我先去后台准备，你们俩别吵了，万一被抓了又要挨心姐的训。”

“哦。”明晏撇撇嘴，拉住安浧的手腕说，“那你加油，我在台下看着你。”

只是学生代表的总结发言而已，也不知道哪里需要加油。

但安浧不在意逻辑，他笑意更盛，手滑到明晏的掌心，轻轻捏一下，说：“好，等我。”

安浧和明晏坦坦荡荡，旁若无人，陆郝远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里放，两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没有适应。

其实陆郝远一开始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心眼大，没把运动会那两天的似有所觉放在心上，可他偏偏坐在两位主人公前面，既不瞎，也不傻。

陆郝远是在校运会不久后发现折纸罐子里的糖的，偏偏他那天还犯馋，正想伸手去拿罐子，被安浧一只手挡住，后者面色不虞，语气也冷冰冰：“麻烦你们以后都别碰这个罐子。”

安浧平时很好说话，有礼貌又和善，虽然不好亲近，但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不留情面的拒绝还是第一次，陆郝远当即道了歉，也没敢再碰。

可是当天下午，陆郝远就看见明晏打开罐子往里塞纸鹤，他连忙制止道：“晏子快放下，浧哥不让碰！”

“哈？他什么时候说了不让碰？”

陆郝远生怕安浧下一秒出现在教室里，一边往外瞟一边说：“就今天早上啊。严肃的要命——‘麻烦你们以后都别碰这个罐子’。哎呀，总之你赶紧放好，别塞了。”

明晏却听乐了：“他真的这么说啊？”手上动作不停，完全不把陆郝远的警告放在眼里。

陆郝远还在着急，安浧已经从后门进来，眼看来不及，陆郝远还想帮明晏解释。

不料明晏先捏着一只纸鹤对安浧开口道：“你看，今天的纸鹤折得特别漂亮。”

安浧不仅没生气，还接过那只纸鹤端详，笑得春风满面：“是不错，这个头也掐得标准。”

什么个意思？说好的不让碰呢？

陆郝远盯着明晏怀里的罐子，既不解又委屈：“浧哥，为什么晏子就能碰？”

“远啊，这还用问吗？‘你们’的‘们’里面，不包括我。”明晏看着陆郝远那副“我伤心了”的样子，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哎呀，我毕竟是这一罐子艺术品的创造者，有点特权也不过分嘛。别伤心啊，不能碰，看看还是没问题的！来来来，看爸爸的新杰作！”

陆郝远当即气的转过身去，明晏还在他身后没心没肺地笑。

那天之后，陆郝远看到的“不对劲”就越来越多。

先是明晏留不长的甜味面包，吃到一半不想吃了，明晏直接塞给安浧，后者也没有意见，接着明晏咬过的地方，慢条斯理地吃完余下的部分；陆郝远也再没能借到明晏的笔芯，因为明晏已经在某个课间宣布“我要和学霸用同款签字笔，在学期末一骑绝尘”；明晏吃巧克力的频率也高了不少，后来发现全是安浧带来的，陆郝远想蹭一颗，明晏护食道，“这个是我的，你想吃的话我另外给你买”，同一个牌子，同样的包装，对明晏来说就是不一样；明晏课间的时候总是懒散，以前爱趴桌子，现在爱趴安浧的肩头，要么一手搭着肩偏头靠上去，要么面朝后门仰靠上去，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安浧总是稳稳地坐着，还要配合明晏的姿势调整上半身的高度。

陆郝远的闪回结束，终于对谭诗玟说道：“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就想是问，作为女生，你怎么看？”

谭诗玟不敢肯定，先装傻：“我怎么看？嗯...我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

“求你了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陆郝远太渴望能有一个听他讲这件事情的人了，他压低了声音，“算了我直接问。在你看来，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谈恋爱的那种，在一起。”

谭诗玟没料到陆郝远真的看出来，还特地找她讨论，她见陆郝远神情真挚，便不再糊弄，先问一句：“你能接受同性恋吗？”

“我可是直男！”这一问把陆郝远吓得不轻，他看谭诗玟颇有些无语的样子才回过味来，“哦...嗐，都什么年代了...我对别人的恋爱没意见，但是明晏毕竟是我兄弟，我这心里...”

谭诗玟对陆郝远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她问：“在你看来，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陆郝远想，明晏几乎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安浧开不开心倒是比较好判断，他和明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安浧的气质本就温润，笑起来时更是暖融融的。

“...开心吧，应该挺开心的。”陆郝远被谭诗玟一两句话点透了，“道理我也明白，只是这条路...太不好走了。”

谭诗玟示意陆郝远往前看。

安浧从小礼堂的舞台边拾级而上，他在演讲台后站定，轻轻扫视全场，音响里淌出的声音沉稳平和：“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