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欲转身离去,似不想再与他多言。
孟子煊侧过身拦住了他,“若是鬼医当真死了,我又何须千里迢迢跑这一趟。鬼医既然能为别人塑身,自然也能为自己塑。只要神魂不灭,他就死不了。”
“死得了死不了,与本殿下有何干系。鬼医于数万年前,便不再与鬼族来往,本殿下又岂会知道他在哪里?孟太子若是为此事而来,恐怕便要失望而归了。”枞崖已经颇有些不耐烦,绕过孟子煊便往门外走去。
孟子煊也不再拦,只悠悠说了一句,“东海被灭国的消息,彦珏只怕还不知道吧!”
枞崖果然定住了脚,转身以剑抵住孟子煊的咽喉,怒道:“你这次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想见一见鬼医!”孟子煊从容答道。
鬼医果然隐匿在酆都,这便难怪钟离亭毫不知情了。若是枞崖有心藏起一个人,你便是翻遍了天上地下,也找他不出来。
地宫幽深,枞崖提了一盏灯走在前面,孟子煊在后边跟着。
“你留下鬼医,是为了医彦珏的病。可鬼医三番两次地救下心魔,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枞崖显见得极不耐烦。
孟子煊也不生气,继续道:“心魔先后灭掉了鲛国和龙族,却独独未对鬼族下手,看来是卖了鬼医一个天大的面子。可惜这面子卖得还不够大,他到底是灭了东海。这件事未必就能瞒得滴水不漏,若是彦珏知道,他的兄长已经死在了心魔手中,弟弟生死未卜……”
他话未说完,枞崖的长剑又一次抵上了他咽喉,“你若再啰嗦,信不信我即刻杀了你?”
孟子煊服软,指尖捏开喉前长剑,赔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朋友之间,何必一次两次地拔剑相向,万年不见,枞崖你的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枞崖重重哼了一声,收回剑,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走。一万年不见,一见面就来找麻烦,这样的朋友,大约也就你孟子煊一个了。
孟子煊摇摇头,含笑随行。
这地宫曲径众多,走一段路便见分叉,若非有人引路,只怕不知会落入何种陷阱。
再往深处,便隐隐听见有巨兽咆哮之声,孟子煊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食尸兽”,枞崖语气僵硬地丢下三个字。
“哦?”孟子煊面色大喜,“看来是我多虑了,殿下根本就不信任心魔。这些食尸兽听起来数量不少,能挡得住心魔手中的数十万不死怪物么?”
枞崖眉头拧在了一起,似是极为烦恼。为救彦珏,他包庇了鬼医。鬼医与心魔的勾当,他虽未直接参与,却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桩事连彦珏都不知晓,不知道为什么,孟子煊却找上了他,还一猜一个准。
至于这五千食尸兽,的确是为了对付那些不死怪物而练就的。他得知鬼医在练不死药,便向他去讨破解的方法。鬼医到底是鬼族的人,也不忍见鬼族覆灭,便给了他练造食尸兽的方子。然而,心魔的厉害,却是大大出乎枞崖预料,数日之间,连灭两国,逼得钟离亭成了丧家之犬。这五千食尸兽能不能挡住心魔,他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最令他为难的,还是彦珏。东海被灭,虽是心魔所为,到底与他脱不开干系。倘若彦珏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样闹,况且他那样的身子,也抵受不住这样的噩耗。
如此种种,真是想想都脑仁疼,偏偏这个孟子煊还一直在旁边叨叨叨个不停……
枞崖愤恨地推开了面前的一扇石门,冷着脸道:“鬼医就在里面,他如今神智不大清明,你小心着点!”
“神志不清?”孟子煊有些意外,“你不与我一同进去?”
“那样的疯子,若不是为帮彦珏取药,我简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枞崖满脸写满了厌恶,连带着孟子煊都紧张起来。末了,他还不忘火上浇油一把,“你放心,你若不幸死了,我会替你收尸的。”
“你……”孟子煊有些无语,重色轻友?喜新厌旧?一时真想不到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枞崖这种冷眼旁观的行为。
“喏,别说我不念旧情,这盏灯借给你”,枞崖大方递出手中宫灯。
“唉”,孟子煊叹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灯,“在下尚有一句良言相劝,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
枞崖伸手往墙上一拍,石门便迅速合了起来,只余下一声机关契合的沉重闷响,和被挡在门外的那句“有命出来再说给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