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冷白的寒光将丝诺的影子一分为二，光与影形成的折角十分生硬，德克特斯像手中沙一般渐渐消散。

“神......”埃米尔呢喃，冷风吹在他身上，他的上牙挨着下牙打颤。

他曾是教徒，可他的祈求没能换来任何回应，久而久之他连看到德克特斯在教堂里对着神父虔诚祷告都觉得虚伪至极。

“你真的是......神吗？”艾尔慢慢走过去，口吻中带着质疑。

“不然会是什么......”他在丝诺出声之前先一步道，他轻易相信神明的说词，因为相信神明就好像在否认自由意识，就好像他这些年做的所有失败的事情都有了借口，那就是宿命。

啊，不是他不够努力，也不是他选择错误，更不是他是一个坏蛋，只是因为走上这条路是他的宿命。

艾尔斜睨他一眼，倏而一笑，对着丝诺说：“我不信，我不相信你是神。”

内德问她，如果这些怪物都是真的，鬼魂吸血鬼邪神都是真的，那神是真的吗？

她当时是怎么回复的来着？对了，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在跟彼得初识不久，她也曾戏谑着让彼得放下无神论者的傲慢。

或许初见她这样的猎魔人时，总会有人觉得她是某种宗教狂热分子，但事实是，她不信神。

她听说过世上有神的存在，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存在就一定要相信吗？

丝诺笑而不语，恍然间，他的模样似乎比刚才更加年轻，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我叫丝诺·贝拉，”他说，声音里满是虚无的回响，像是抵在他们耳旁，“我曾经是一个人类，他叫伊莱，曾经也是一个人类，我们曾是一对很普通的恋人。”

“有一天伊莱生病了，我背着他去求医，可我们遇见了全是食人鬼，也就是Wendigo的部落，我逃走了，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伊莱能使用巫术，他靠巫术与食人鬼交换了身体才逃过一劫。我产生过就此抛下他的念头，但始终良心难安，我又回去了……”

他长吁一口气，滑坐到地上，手支在栏杆处。

“我以为至少我救了他，但他想要的好像从来都不是我的拯救，哪怕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垂眸，目光出神：“直到我们遇见了一个叫撒拉弗的男人。”

丝诺的神情很淡，谈及过去像只是在讲述一个无聊的故事。

“我不知道他是谁，哪怕是现在，我能看见过去未来却也看不透他是谁。”

“那个男人既像巫师，又像恶魔，甚至有时候，他像是记录者还像猎魔人，”他察觉到艾尔灼热的视线，点头，“就像是跟你一样的猎魔人。”

“我们穿过一片湿地来到城镇时，伊莱的怪异长相被人发现，普通人的世界根本容不下我们，那时的撒拉弗是从远方过来旅居的游人，他住在城镇边缘，一眼就发现伊莱曾跟食人鬼交换过灵魂，他说伊莱很像他的一个兄弟，所以收留了我们，过了一段时间伊莱告诉我撒拉弗是一名男巫，会既能保留神智，又能变回普通人模样的巫术，并且愿意传授给他。”

…….

他空出的一只手把玩地上的骷髅头：“某一天晚上我跟伊莱交换了身体，那时候我才知道撒拉弗到底教了他什么。”

“伊莱失去了拥有巫师血脉的身体，他没办法再与人交换灵魂，直到撒拉弗让他彻彻底底掌握了这项以灵魂为媒介实现灵魂互换的邪术。”

“撒拉弗说吃了足够多人类的Wendigo，大脑里会生出一种线虫，那种线虫又名神的傀儡线。”

“神的傀儡线可以让人永生，但对人类来说，这样的永生是一种病毒，如同Wendigo，永生却只能像个野兽一样活着。他还告诉伊莱，如果想要保持清醒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还需要一种强效药剂，而这种药剂最重要的材料之一就是普通人类的脑髓。”

“传闻，人类脑髓制成的药剂与Wendigo脑中线虫同时吃下去就可以得到永生。”

永生。

古往今来，无数人前往，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艾尔想到在石洞中见到的血腥一幕，她问：“让Wendigo恢复神智也就是治愈病毒的方法就是吃自己的血肉？”

丝诺昂首，又道：“治愈了却只有一天存活的时间，我所拥有的力量也仅仅来自那只虫子。现在我脑子里的那只虫子快死了，我已经分不清我是我自己，还是那只虫，或者神的提线傀儡......”

他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薄雾，哪怕抵在耳边也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那般。

这时，有警铃声伴随红光自岸边而来，他抬眼扫了过去。

“坎贝尔，”他忽然叫出艾尔的姓，手腕一转手中便多出了一个棕色的笔记本：“撒拉弗几年前又来了一次，他丢了东西在这里。”

他把笔记本抛给艾尔。

“这本笔记的原主人叫约翰·温彻斯特，他的两个儿子曾对其进行补充，但他们全都已经死了，你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与他们血缘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