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是说,”谢芜说话时,目光从孙妙可脸上剜过,杀人诛心,“只有将罪名全推在别人头上才显得你是个端庄持重,知晓礼节,坚贞不移的?”
“谢芜,你——”
孙妙可恼怒极了,下意识抬起手朝着谢芜面容挥下,然停在空中的手却先一步被阻拦。
谢芜先一步扼住孙妙可腕子,瞧着孙妙可一双激动愤恨的眼,冷声提点:“孙昭仪,本宫身为贵妃,位份在你之上,你此番行径可是你以下犯上。”
话音落时更是毫不留情将孙妙可的手甩了出去。
孙妙可被大力推搡,一时不备,连连退却,撞在梅树上,满树梅花在风中纷纷飘落,连她发间都带着梅花花瓣。
谢芜瞧着她的狼狈,只道:“本宫设计你不假,可你若心思清明,行至端正,即便本宫有心设局,你未必会入局。既入了局,还不是你笃定了要争要斗?既决定争斗,即便落败,你也冤不到哪里。”
“你——”孙妙可刚要反驳,电光火石般却猛然间想到什么,整个人宛若遭受雷击一般定在原地。
方才谢芜说什么?
与……与旁人苟合暗通款曲?
谢芜是在……说她?!!!
怎么可能!
一瞬间孙妙可瞳孔极具缩小。
谢芜在说什么!谢芜怎会知晓!
明明一切她都已处理干净!连竹月被她用了迷药都不知晓那夜发生之事,谢芜怎会知晓!怎么可能!怎么会!
不,不,不,孙妙可心中一连否决道,谢芜一定是在诈她,一定是的!谢芜不可能知道实情,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做得隐蔽,谢芜绝不会知情,绝不会!
尽管心中做此想,孙妙可手脚却忍不住打颤,再看向谢芜眼神中不知觉带上杀意。
不行!不可以!她已然将一切都处理干净,绝不能被谢芜坏了事。
电光火石间,孙妙可思绪飞速运转,证据,谢芜可有证据在手?不,不,不,没有的,谢芜怎么可能有证据!若谢芜有证据,必然早早揭发,更何况现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谢芜又拿什么来揭发!
虽然不知谢芜究竟如何知晓此事,可既然此事被谢芜知晓,便是最大的隐患!
孩子!孙妙可不知觉间手落在腹部,咬牙狠心道,看来这孩子果真是与她缘浅。
这孩子留不得。实在是留不得!
没错!
只要孩子没了,她就没丝毫把柄!
只要这孩子没了,不仅前事一笔勾销,还能解决谢芜这个祸患!
思及此,孙妙可迅速镇定下来,瞧着谢芜气定神闲的模样刻薄道:“谢芜!我告诉你,你休要得意,别看你眼下猖狂,只怕不久后你的下场会悲惨万分”
谢芜回眸看着孙妙可瞪着的眼,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谢芜觉得可笑又荒唐。
分明制造矛盾的是男子,可偏是女子更憎恨女子。
她平静地瞧着孙妙可的盛怒,忽而说出一句:“我可怜你。”
孙妙可难以置信瞳孔缩成小小的两个点,一时震惊:“你,你……你说什么?”
谢芜神情始终平静,她视线从孙妙可脸上掠过,自上而下将孙妙可如今模样全看在眼中。
即便盛装打扮,金玉为饰,终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沉静道:“自你入宫后,你将在这宫中一切憎恨诸加在我身上,说到底不过是欺弱畏强。你不敢怨怼皇上对你无情,便企图将憎恨加在我身上。现下你言语咒骂,怨怼诅咒,不过是逞一时之快。”
“你以言语为利器,只试图让自己好过些。这般手段,这般心思,我当真是可怜你。”
孙妙可:“你——”
“你的父母生育你,养育你,给你锦衣玉食生活,护你平安长大,容你骄纵,许你富足,你不去感念父母恩情,不去为孙氏一门谋求荣耀,倒是将一门心思全都扑在情爱身上,试图用情爱掌控一个男人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若是换做别的男子或许有可能。
可孙妙可遇上的是李玦。
呵。
实在是可笑。
李玦可从来不是沉溺于小情小爱中的人物。
孙妙可羞恼得浑身颤抖,她慢慢直起身,视线死死盯住眼前人,问道:“哦?是吗?如此言之凿凿,贵妃当真确定一定是赢家?”
谢芜冷睨一眼,反问:“难道孙昭仪便确信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旁人察觉不了?”
孙妙可垂首,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不论旁人知晓与否,她都会让皇嗣死在谢芜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孙妙可猛地冲向谢芜反向,还不待谢芜反应过来,孙妙可已然抓住她的手落在自己身上,接着脖颈一仰,整个人竟被大力推了出去。
孙妙可身子猝不及防撞在假山时上,紧接着身子软软倒下,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呼救:“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怎能如此狠心!即便您嫉妒臣妾身怀皇嗣,也不能对臣妾下如此毒手啊,即便不顾及臣妾,也该多多顾忌皇嗣啊。”
“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早在孙妙可惊呼时,御花园当值宫人视线便先后看向她们所在方向。
见到孙妙可到底血染衣衫的模样更是惊慌,立即奔向她们所在方向。
谢芜凝眉看着孙妙可的自导自演。
看到孙妙可用唇形告诉她‘谢芜,这次你死定了’。
然孙妙可未得意太久,腹部剧痛已牵扯着她蒙生满头大汗。
低头一看,不止裙衫,连地上都晕开了血迹。
那些红晃得她眼睛疼,渐渐让她失去力气。
“来人!”失血间孙妙可脸色变得苍白,声音也越来越低,却在呼唤,“来人……快来人啊……”
她瞧见谢芜站在眼前,却渐渐察觉谢芜声音越来越远,就连她看过来的眼神都透着无比的冷,甚至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谢芜居然蔑视她!
谢芜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她怎配!
任是心中千百种念头,可沉痛中意识却越来越艰难,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脖颈歪着,直接昏死过去。
谢芜木然瞧着孙妙可的狼狈。
周围涌上来的宫人越来越多,她却如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待她终于回神,透过梅树枝丫间空隙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
那人极具俊雅隽秀皮相,睫毛纤长,眼角一颗泪痣更显一双令人惊艳眉眼,颈间墨狐裘领衬得皮肤白皙。
他静静现在那里,不知究竟何时来的,又停留了多久。
谢芜心叹,居然是……裴大人呐。
谢芜瞧着眼前人忽而想到那日。
那日宫中正是落雪后,福宁殿外屏退群臣后,李玦又单独召见裴衡。
她安抚前来请安的孙妙可,归来时恰巧见到从福宁殿离去的裴衡。
那夜深谙寂静,满地落雪莹白,映着夜晚天色不似往日那般黯淡。
裴衡提及:“娘娘对孙昭仪这一胎格外看重。”
他不提群臣非议,不问旁的,一开口便是提及孙妙可,那时,她便知晓自个儿心思未能瞒过他。
谢芜便回道:“皇上命本宫摄六宫事,本宫自当竭尽全力,事情做得周全才不会让皇上失望。”
裴衡微笑:“原是如此。”
“不然呢?”谢芜笑问,“难不成裴大人以为本宫是存了别样心思?”
裴衡启唇之际先望向她的方向。
时至今日,她仍记得雪夜下裴衡回眸。
他问道:“娘娘想做皇后,还是太后?”
那时,她心中虽惊讶,却未做隐瞒,只回道:“皇后如何?太后又当如何?”
可现在……
瞧着地上血痕,谢芜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一切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