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相府,注定是个不眠夜。
府中门窗紧闭,街上的华灯早已灭了,只有巡捕营的人还在街上巡逻。
有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沈灼华早有预料,端坐在屋内,热茶都已经沏好,手上拿着一本策论,独自阅览。
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头都没抬,淡然道:“坐下谈吧。”
“你也真是肆意妄为。”明霁冷声,坐到了沈灼华对面,“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
沈灼华微微一顿。
“秋夜寒凉,你坐在窗边,连个披风也不带。”
明霁语气愈沉:“心脉耗损至此,不好生修养,还喝这浓茶提神。”
他将沈灼华手边的茶盏拿过,尽数泼在地上。
沈灼华坐在桌案前,烛台火光微晃,暖黄的光晕给苍白的脸颊添了几分暖色,眉目间也没那么冷了。
感受到某人灼热的目光投了过来,她慢条斯理地放下书卷。
“想必你喝陛下已经知道今日府中事了。”沈灼华掀了掀眼皮,“如你们所愿,他活不了多久了。”
“那些宗亲可有为难你?”明霁低声问,显然不是为了沈净远一事而来。
沈灼华闻言,扫了他一眼,面露讥讽:“杀了个出头鸟,别的自然也就不敢造次。”
“明日太后寿宴。”沈灼华冷冷道:“兄长伤重,我几番去探望都虚弱得很,寿宴他是去不了,可你我不同,为防旁人起疑,你陪我去。”
寿辰这样的大好日子,小辈们合该尽孝,若是成了婚连人都不带去,又该让长辈忧虑了。
明霁敏锐地捕捉到兄长二字。
袖中的手无声收紧,指尖早已陷入掌心,面上挤出温和的神情,“好,我陪你。”
沈灼华自然听出了他的勉强,不以为然道:“你若是不情愿,我自找个借口,何必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明霁顿时哑口无言,垂眸道:“我情愿的。”
只是不想你口中出现别人,特别是对你心怀不轨的人。
“那便好。”
沈灼华收回目光,本就已经梳洗完毕,便上了床榻。
可明霁压根就没想过离开,直勾勾盯着沈灼华抬手扯下两侧的床幔。
隔着朦胧的杏色纱帐,沈灼华依旧能隐约看见明霁的身影。
“我要睡了,明大人请便。”
沈灼华用手指了指门,“好走不送。”
她面色淡淡,露出的手瘦削雪白,掌心却缠着绷带。
明霁欲言又止,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的手?”
“一点小伤罢了。”沈灼华轻轻挑开一侧的床幔,露出冷淡的神色,“只要不是心伤,一切都好说。”
明霁听出沈灼华话里有话,也不再自讨没趣,默默走出了屋子。
皓月当空,流光千里,冷寂夜色里,明霁迟迟未曾迈步,候在门外。
感觉一道愤愤不平的目光直直投来,才踏下石梯。
侧目望去,桃夭正从外走过来,眼中的冷意毫不遮掩。
“啪——”风猛地吹打着窗,沈灼华叹了口气,屋中空荡荡的,她默然望着门半晌,才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桃夭怕扰了沈灼华休息,不由分说地拉过明霁的胳膊,带着人去了一处还算隐秘的角落。
本以为她会出言冷嘲热讽两句,可桃夭只是认真地说:“明大人,你此后休要再自以为是了,就当是放过姑娘吧。”
明霁瞳仁微震,片刻后道:“我只想她能活着。”
桃夭双眼噙泪,有些哽咽着说:“我也想,可在那之前,我不想任何人再伤她。”
“而你,高高在上的明大人,为何偏偏要去招惹她。”
明霁苍白的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想到沈灼华留下的泪,眼神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