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清往四周看了几眼,最后给出一句很随意的答案,“随便走吧。”
“好”,崔季行点点头,背着他往前走去,自作主张地补了一句,“那我带你去私奔吧。”
林鹤清趴在他背上,歪着头,看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一会遇见湖,记得跳下去,殉情。”
崔季行轻轻笑了一下,惹得林鹤清不满,对他耳朵软绵绵地吹气,他才止住笑意,说回正题,“是不是累了,睡一会,到地方了,我叫你。”
林鹤清确实也没什么力气了,对他眨眨眼,算是回应,随即闭上了眼睛。
崔季行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但是能感觉到他很快就睡着了,嘴角的笑意尚未收回却陡然平添了几分苦涩。
车轮与地上的碎石子相互摩擦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司君行操纵着自己的轮椅代步,来到了离房不远的一处园子,像是要赏景。
但好景不长,静谧的独处很快就被打破。
“司师兄比我想的还要更沉得住气一些。”宿风苏自那日告知他崔季行的消息之后,并不常来看他,只派人给他送了轮椅车,似乎也不限制他的行动。
只是未曾想,刚离开的稍微远一点,他就来了。
司君行垂着眼,看不出表情,只是嘴角略微勾起一点嘲意,“魔君好吃好喝地待我,我没有不识好歹的理由。”
“师兄沉寂多日,如今专门引我到此,应该不止是想刺我几句的吧?”
司君行也不是卖关子的人,他嘴边换上一贯的淡笑,疏离又客套,“魔种一事,当真无解?”
宿风苏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也没有什么太惊讶的反应,“你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这种事情也敢跑来问我?”
司君行没有搭理他的搪塞,只是把话说的更透,“魔种是你父亲留下的手笔,你既杀了他,这事情当然只能来问你。”
当时修牧对战上官遥二人时,暗中施法捏诀,故意让他们留下显眼的伤口,伺机种下魔种,后面宿风苏吸收他残骸中的法力,自然也把这二人一起收入囊中。
宿风苏对此不以为意,对这个故事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言语也很凉薄,“所以呢?你难道觉得我应该帮你吗?”
“怎么会,我不过是在通过你的反应验证我的猜测罢了。”司君行说完这句话,才偏头看了他一眼。
宿风苏顿了一下,又戏谑地笑了,“司师兄临危不乱,怪不得当初那么快联想到我的身份。”
“分内之事而已,魔君年岁尚小,难免容易耿耿于怀。”
宿风苏伪装多日的沉稳,在这句嘲讽面前,还是忍不住漏了几分底,他看着司君行的从容瞬间起了杀念。
但很快脑海中的念头就被遏制住了,他看着司君行,重拾镇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恨我,却又不杀我,恨正道,却又不想让魔气侵蚀他们,我想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很重要吗?”宿风苏对他这番言论充满了不屑,“你们这些宗门,凡是都喜欢寻个借口。”
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话中都带了笑意,“明明自己贪生怕死来投靠我,却偏偏给自己寻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借口。不过倒也有例外,凌霄峰上下,宁愿以身殉道,也不愿苟且偷生。”
“唉,倒是委屈了我,无端又背上了屠他满门的罪名。”宿风苏感慨似的替自己摇摇头,显得自己真的很无辜。
司君行沉默地看完他的表演,脸上的从容不变,只是掩在袖中的手关节泛白,攥的很紧。
良久,他无声地笑了,打破这场幼稚的僵持,看向宿风苏的眼神带着几分说不清楚的怜悯,“你心中明明有善念,却偏偏把自己伪装成同你父亲一般的残暴,拙劣的模仿,难道能让你心中有几分痛快吗?”
“你想激怒我,想让我失去判断,由着你摆布,这种种行为,倒是衬得魔君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宿风苏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他却毫无反应,依旧坦然,言语中的温和有礼,未减分毫,“不管你想如何做你的救世主,我都只能说,错了就是错了,不管如何补救,都是无济于事。”
司君行猜不到他与崔季行之间的种种纠葛,但他却能明显察觉到宿风苏近来所作所为的一些异常之处,都是很奇怪的行为。
明明恨他恨的不行,却偏要留他,哪怕他现在这样出言讽刺,宿风苏都不动他;
明明占领苍梧多时,却迟迟没有对这里的每一个弟子动手;
明明夏桑跟上官遥二人并未完全被魔种吞噬心智,却偏偏派他们去收复凌霄峰。
像是在通过他们,释放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善心。
善恶在他心里不断撕扯,得不到解脱,所以他才效仿修牧的言行来掩饰自己,不断逃避。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司君行旁观着他的拉扯与分裂,心中并没有为此生出几分同情。
高处不胜寒,苍梧山又开始起雾了,零星的寒意渗透到骨头,不知道崔季行他们到了哪里了......